像他們這些門戶,誰手裡還沒有幾個鋪麵壓箱底麼?
黃卞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隻是擺手,“你我君子之交,怎能如此,沒得反而鬨出齷齪來。”
就算有鋪麵也是人家的,怎麼好白占便宜?
三人都不是正經做買賣的貨,話趕話說到這兒就沒了後文,隻是乾瞪眼。
回到公主府後,洪文就把這事兒說給嘉真長公主聽,誰知還沒來得及歎氣,卻聽長公主撲哧笑起來。
洪文歪頭看過去,雖不明就裡,卻也跟著笑,“你笑什麼?”
嘉真長公主莞爾,“我呀,笑你們都是傻子。”
洪文翻身坐起,作勢要去咯吱她,“好啊,打趣起駙馬來了,看我怎麼辦你!”
兩人在軟榻上胡鬨一回,最後還是嘉真長公主笑得喘不上氣才作罷。
嘉真長公主坐起來,扶著自己亂了的發髻哼了聲,又要叫青雁來梳頭。
洪文忙賠不是,麻溜兒蹭過去,“公主何必叫旁人?我來服侍就是了。”
嘉真長公主斜眼瞅他,眉梢帶情嘴角含笑,“你若服侍得不好了又當如何?”
“如何……”洪文突然湊近了,低聲道,“那也隻好夜裡再用功些罷。”
**辣的話擦著耳尖過去,嘉真長公主臉上騰一下燒起來,揮著拳頭就去打他,“作死了,說這些混賬話!”
洪文就笑著去包她的手,又說了些“混賬話”逗她。
兩人又鬨了半日,這才正經坐下說話。
洪文到底還是笨手笨腳伺候了一回,非但沒替嘉真長公主梳好頭,反倒把人家殘存的發髻也給弄歪了,氣得嘉真長公主摘下耳墜子丟他。
“罷了罷了,”嘉真長公主沒好氣道,“左右天也黑了,今兒也不出去了,我也懶得弄了。”
說著,就把頭發全都散開,三下兩下挽了個富貴髻歪在腦後,剩下的一大把青絲都懶懶拖在身側,看上去果然又華貴又慵懶。
嘉真長公主正要換家常的白玉簪,卻從鏡子裡看見洪文正傻乎乎盯著自己看,不由撲哧笑了,“傻子,看什麼,沒見過不成?”
“看仙女。”洪文認真道,“日日都看不夠呢。”
嘉真長公主俏臉微紅,心裡卻極受用。
“你去邊兒上坐著,”嘉真長公主朝軟榻上努了努嘴兒,“彆跟個魂兒似的杵在後頭,倒把我嚇一跳。”
說得洪文也笑了。
稍後兩人果然去軟榻上坐了,又有宮裡送出來的一大筐貢品蜜橘和雪梨,洪文親自撿了兩隻來剝,屋子裡瞬間彌漫開清雅的橘香。
“公主才說我們都是傻子,那你倒說說我們怎麼傻?”
嘉真長公主指了指搭在自己腿上的羊毛毯子,燈光下眼波流轉,“你可知這一條毯子多少錢?比黃大人他們帶來的又如何?”
洪文低頭,見那毯子細膩柔滑色澤勻淨,果然是好東西。可若真細細比較起來,黃卞帶來的那幾條也不算太差。
嘉真長公主伸出一根手指,“這是下頭進上來的,聽說是羊身上最細的絨毛編製而成,市價已經叫到一千兩,可仍有價無市。”
洪文差點嚇得把橘子丟出去,“一千兩?!”
黃卞說他們一條毯子才賣十幾兩!
嘉真長公主挑了挑眉毛,“這回,你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麼?”
洪文若有所思。
確實,就算能解決了租金的問題,可遠平府距離京城千裡之遙,要運送過來談何容易?光路費和耗費的人力物力就是筆大開銷,照這個價格……真能回本?
洪文隱約想到了什麼,可著實沒這方麵的經驗,隻覺得有什麼模模糊糊,想抓卻又抓不住,隻好再虛心求教。
嘉真長公主卻道:“你一說起這個,我倒來了些興致,不如改日叫上黃卞他們在四海酒樓一聚……”
幾天後,洪文果然帶著嘉真長公主去四海酒樓見了黃卞,謝蘊又跟了來。
見麵之後,嘉真長公主開門見山道:“黃大人糊塗了,天下有錢人那樣多,京城多達官顯貴、多豪商巨賈,何必非去賺窮人的錢?”
黃卞和謝蘊先是一愣,繼而如聞洪鐘大呂,頓覺豁然開朗。
是啊,是啊!
他們一開始就想差了!
賣十兩不能回本,可若是一百兩、二百兩,還怕不能回本嗎?
也不用怕賣不出去,是鎮國公府不夠威風啊,還是嘉真長公主不夠高貴?但凡他們家的人略提一嘴,外頭的人也必然瘋狂跟風……
嘉真長公主示意隨從拿出兩條細膩的羊絨毯子,“這是西北和波斯那邊進過來的羊絨毯,你們且瞧瞧……不過在本宮看來,你們的貂絨毯子比起這個更有看頭。”
剛才她說到的那兩個地方自古以來就是琢磨羊的,各種做法都試了個遍,遠平府地勢偏僻寒冷,首先羊就不如人家多,硬拚這個的話就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長,乃是下下策。
唯獨市麵上貂絨的東西少見,而且貂絨更貴更細膩,若真得了,那些個達官顯貴們必然趨之若鶩。
“本宮出鋪麵,駙馬出本錢,謝爵爺出運貨人手,黃大人出貨,”嘉真長公主比出四根手指,笑吟吟道,“你我四人做一樁大買賣如何?”
洪文點點頭,“如何?”
隆源帝對自己摳,卻從不肯苛待臣民,太子少師官居從二品,俸祿和各種冰敬碳敬等高得嚇人,他也算頗有身家,出點本錢不算什麼。
黃卞先是歡喜,旋即又有些惶恐,“隻怕……”
嘉真長公主知道他的擔憂,直言不諱道:“黃大人也知道京城大不宜居,若想在京中立足,沒個靠山是不成的,即便不是本宮,也要有彆人;若是彆人,還不如是本宮。”
謝蘊摸了摸下巴,砸吧下嘴兒,“我覺得成。”
他的閨女一天天大了,總要攢點嫁妝,偏如今又不打仗了,指著這點俸祿和祖上榮光總不是法子……
洪文知道這一步邁的夠大的,恐怕黃卞心裡一時半刻轉不過來,就說:“你也不必為難,我跟公主隻是說個法子。”
黃卞苦笑道:“這個我自然知曉,我也沒什麼顧忌的,隻是,嗨,隻是慚愧,又要欠你們好大的人情。”
長公主這座大山彆人做夢都想靠一靠呢,他何德何能!
洪文就笑,“你什麼時候也這樣婆媽起來,我們隻不過出了點錢,又不用親自費心動手的,也算占便宜了。你若實在過不去,隻管照顧好那裡的百姓,就算回報了。”
黃卞也跟著笑了,“這事兒不用你說,我是他們的父母官,焉能不管?”
他也是個野心勃勃說乾就乾的,當初沒有機會還能創造出機會來上位,如今人家什麼都劃算好了送到自己眼前,豈有不抓住的道理?
“他娘的!”黃卞突然笑罵一句,用力往桌上一拍,“乾了!”
若果然能行,沒準兒他們遠平府會一躍成為全國富地呢!
怕甚?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