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他的金色頭發好像比上次見麵時候長長了些,脖子上還戴了和自己很相像的choker,外加一身黑色長外套,和他們見麵時那身緊巴巴的職業裝完全不同了。
就是這家夥,上次當著自己的麵殺了喬治——雖然最後沒有讓港口Mafia來背這個黑鍋,可中原中也還是很不爽。
但其中大部分不爽,來自於太宰治這個愛戳他肺管子的人在他耳邊絮絮叨叨:
“哎呀啊呀,這不是完全吃癟了嗎中也?被對方狠狠的耍了呢。”
“正麵一對一的話我可不會輸給那家夥。”中原中也一開始還壓著怒氣。
直到太宰治的挑撥越來越過火,“所以說是單細胞蛞蝓啊,這世上的一切又不是用暴力就能解決的,否則也不會被對方耍著玩了吧?”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仇早就有了九九八十一難的架勢,新賬舊賬也不差這一次了。
倒是泰斯卡……
前段時間港口Mafia和那個“組織”因為藥物發生過矛盾,本以為有機會再見到泰斯卡,卻得知他根本沒來到現場。
中原中也又免不了被太宰治借題發揮——
“看來彆人根本不把你當成一回事嘛?重力使的麵子也不好用。”
“中也你這樣窮追不舍可是會讓對方討厭的哦?泰斯卡一定也不喜歡你這樣逼得很緊的男人嘛。”
“你有完沒完了?”中原中也覺得他越說越不對勁,“我們也不是那種關係,你這家夥越說越惡心了。”
“本來就是為了讓你生氣嘛,所以你生氣了?是生氣了吧?”
太宰治這種見縫插針地找茬,大概也隻有中原中也的神經能夠接受這種摧殘。
這麼一套精神攻擊下來,即使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根本不是向著泰斯卡,隻是為了拿泰斯卡作為氣他的理由——但他還是控製不了自己對泰斯卡的情緒也變得負麵了起來。
這種生氣又不是能完全克製得住的!
可是當泰斯卡真的站在他麵前了,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了。
喬治的事最後他也沒吃虧,如果為了這個事抓著泰斯卡不放,好像又顯得很小氣……除此之外?除此之外他們之間更沒有交集了。
不就是個陌生人嗎?
中原中也秉著有仇報仇絕不誤傷的態度,得出結論:
——所以,一切還是太宰那個混蛋的錯啊!!
可這會幾雙眼睛都落在他身上,自己要是不說話不就顯得怯場了嗎?
少年人的自傲心就想一根主心骨,支撐著他大半靈魂的運轉,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說道:“……你怎麼在這裡?”
然而輿水憐根本不知道中原中也緊縮眉頭、看起來沉穩的外表下已經有了多麼波瀾壯闊的內心活動。
輿水憐平靜地說:“我來打遊戲。”他絕口不提鬆田陣平的事。
就是他一直抱著那一堆玩偶,現在胳膊都有些酸了。
太宰在旁邊開始煽風點火,“嗚啊,醞釀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點話嗎?好遜啊,中也!還有,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來遊戲廳當然是為了打遊戲啦——”
中原中也:“我·沒·問·你!太宰!”
輿水憐看著他們吵鬨地互動,他揉了揉玩偶的貓貓頭,“……你們關係看來不錯?”
“我和他關係不錯?你在開什麼玩笑!”
“嗚啊好惡心的發言,我現在就去吐一下——”
兩道聲音齊齊傳來。
輿水憐:“……”
他好像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關係擺在這裡,太宰治大概率也是港口Mafia的人了。
看來自己剛才對他的感覺沒有錯。
他沒記錯的話,中原中也在港/黑的地位不低,這個叫太宰的少年至少和他是平級,否則怎麼能和他這樣交流?
輿水憐不知道港.黑的人出現在這裡做什麼,若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倒是還好,不管和港.黑的人發生什麼,他自己都能承擔後果。
但鬆田陣平也還沒走……如果這兩個港口Mafia的人不離開,他就沒法和鬆田交流了啊。
已知鬆田陣平是警察,而在場的其餘人全是犯罪組織的。
怎麼辦?
……怎麼告訴鬆田,讓他千萬彆上來和自己說話?
“……之前的事我很抱歉。”輿水憐看向中原中也,“我也是為了工作。”
他故意把這句話說得很清晰,很清楚,為了讓鬆田陣平聽到。
隻要聽到了“工作”兩個字,鬆田陣平那麼聰明應該能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了吧?
他一定能猜到這些人和自己是類似的身份。
……一定要聽到啊,這個時候千萬不要過來和我說話!他在心裡祈禱著。
輿水憐沒注意到,太宰治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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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田陣平站在不遠處的娃娃機旁,靠著牆壁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在太宰治這個案件當事人麵前,他並未表現出和輿水憐一點點的熟悉,在案件結束後,他還沒找到時機上前和輿水憐彙合,對方就被這兩給少年給圍住了。
不,與其說是這兩個少年……不如說是他們身後那群身穿西裝的黑衣人。
鬆田陣平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反應其實是——Ren會不會有危險?
直到他看見黑衣人還壓著一個熟麵孔:梶井基次郎。
那個前幾天跑到大型購物中心開展了一起“個人秀式恐怖襲擊”的炸/彈/犯。
上司的話在他腦中響起:港/黑的人今天會來把他接走……
既然他在這裡,那這群人無疑都是港.黑的。
那兩個少年也是嗎?
那Ren呢……他看起來,似乎和這兩個少年交流毫無障礙。
Ren是恐/怖/組/織的成員,和港口Mafia的人才是同一世界的——這個認知,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鮮明的進入他的腦海裡。
即便他是個連電子遊戲都玩不利索,還總之拘謹地道歉、擔心自己做了令人不悅的事情的笨蛋。
鬆田陣平有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
他意識到這是他無法觸及到的另一個世界,這些少年們在那片黑暗之中生存著,他們彼此擁有特殊的交流法則。
啊,但是……要說好消息也不是沒有?
至少港.黑的人看起來不會傷害REN。
鬆田陣平忽然不是滋味地覺得,自己好像才是那個電燈泡。
……嘖,難不成今天真的不合適出門?
直到他聽到少年說的那句——
“我也是為了工作。”
這句話清晰無比,每一個字鬆田陣平都聽得清清楚楚。
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他在提醒自己。
鬆田陣平幾秒前那股複雜的心情還沒來得及沉澱,就被Ren的這句話給完全堵了回去,就像水槽裡的水正鼓足了勁要往下流,卻在這一刻被塞子重新阻斷住了水流。
“嗯?隻是口頭道歉嗎?”
太宰治一開口就是跌宕起伏的腔調,讓人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中也可是因為你被狠狠的懲罰了啊……隻是口頭道歉,似乎不怎麼夠呀?”
……來了。
輿水憐剛才就覺得這個叫太宰的少年在醞釀什麼,現在終於露出了一角。
“……喂,太宰。”中原中也皺起眉頭看向太宰治,不知道他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你想乾什麼?”
“彆這麼緊張嘛。我們兩家可是正處於休戰和合作狀態哦,我怎麼會做讓’上麵的人‘難堪的事呢?”太宰治笑了笑。
他說話時故意隱去了那些不能在大眾麵前提到的詞語。
黑發少年走到輿水憐麵前,“好不容易來東京玩一趟,把人接走了就離開是不是也太沒趣了?我還準備好好玩一會兒呢——”
中原中也在心裡說你在放什麼狗屁,“喂,我們可不是來玩的——”
太宰治更快的搶在他前麵說:“如果泰斯卡想要補償,那就陪我們在東京玩一玩吧?怎麼樣,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被堵得無話可說的中原中也:“……”可惡啊,又被這家夥耍了!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輿水憐想。
“……我明白了,期限是?”
太宰治:“從現在開始,到今天結束為止。”
輿水憐:“……稍等我一下可以嗎?我想把玩偶暫時寄放在店裡。”
中原中也看著他手裡抱了半天的玩偶,“可以讓他們幫你拿。”他指的是這些黑衣人下屬。
輿水憐搖了搖頭,“我找人幫我帶回去。”
他走到收銀台前,對店長說自己要將玩具在他這裡放一小會兒,店長剛才得了他幫忙,欣然同意。
輿水憐又找他要了便簽和筆,在上麵寫了點東西,他本想讓店長把這個也一起交給鬆田陣平,想了下又作罷。
他將紙條折起來,打開玩偶後背的拉鏈塞了進去。
為了安全,最後他還是沒有留對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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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田陣平好幾次拿起煙盒,但想起這裡是店內,自己還是個病人,最終沒有打開煙盒。
直到輿水憐跟著那兩個少年離開了店,他才走到店長那裡。
“麻煩將剛才那孩子留下的玩具給我。”
店長看了他一眼,問道:“那孩子說要對上暗號才行……”
“暗號?”
“他跟我說,如果有人來領走這幾個玩偶,就讓他回答一個問題——他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