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水憐洗完澡躺在床上,舉起手機點亮屏幕。他沒開大燈,屏幕亮起來時光線刺得他眼睛疼,生理性的擠出了幾滴眼淚來,於是他被迫無奈地把半米外的台燈打開了。
……琴酒要和潘諾見麵?他心想為什麼。
他直接就問了貝爾摩德:“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見麵嗎?”
他舉著手機,任由白慘慘的光打在他臉上,幾分鐘過去也沒有答案,看來貝爾摩德這會兒很忙,不是能看手機的時候。
他看了下自己留給工藤新一的那個郵箱,依然沒有新郵件。
作為雪莉的好友,離她關係極近的工藤新一是個謹慎的人在輿水憐看來是件好事,他也能少操點心。
他正準備放下手機,嘗試著早些入睡,看看明天還能不能得到一些新消息。舉著手機的那隻手還沒落到胸口的高度,又猛烈震動了起來,他連忙將手機舉起來,看到來電的人是諸伏景光。
他眯著眼睛,胡亂間沒注意自己點到的是以視頻方式接聽。
那一頭,輿水憐的臉驟然出現在屏幕上,諸伏景光握著手機的手都一個鬆懈,讓手機滑了半寸下去。
那邊沒開大燈,光線很暗,鏡頭裡能看到對方正躺在枕頭上,水洗發白的闊口圓領T恤鬆垮垮地耷拉在鎖骨附近,披散的黑發被壓在枕頭和頸部的縫隙中,像一株株努力往外蔓延的藤蔓。
輿水憐眼睛還有些濕潤,他也意識到了這點,對著鏡頭將眼角抹了抹,將剛才那點生理淚留下的痕跡擦拭得一乾二淨,但是眼尾的皮膚被他揉弄得暈起紅色來。
“景……”輿水憐剛下意識地要喊他名字,又清醒過來,“現在方便嗎?”
諸伏景光看著他從朦朧到瞬間清明的表情,柔聲道:“我還在工作,抱歉,這麼晚了還打擾你。”
“……已經快十點了。”輿水憐掃過手機狀態欄上的時鐘,“案子還沒有進展嗎?……等等,你那裡什麼聲音?”
男男女女的嬉笑聲自不遠處傳過來,構成了背景音。
屏幕裡,諸伏景光在像是街邊光線比較充足的巷子裡。
諸伏景光順勢將手機往旁邊移了移,輿水憐就看見了在他背後那花花綠綠的廣告燈牌,除了高飽和度字體的LED燈牌外,還有不少燈箱廣告,基本都是風俗店、卡拉OK和酒吧。他尷尬地避開幾個以為他在盜攝的人的視線,佯裝淡定地重新將自己的臉在鏡頭裡擺正。
輿水憐了然,他問:“你們在查那個叫honeyheaven的酒吧?”
諸伏景光疲憊地歎了口氣,“……嗯,在得知這件事可能涉及到黑衣組織的成員後我們就將消息上報了,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的人便衣潛入了酒吧。我們一個線人對這個酒吧很熟悉,他提供了關於潘諾的消息,然而……”
他吐出一口濁氣,“和你發來的照片對不上,是兩個人。酒吧裡的潘諾是替身,而我們來找他這件事可能已經打草驚蛇了。”
“可是你還留在這裡。”輿水憐說,“你們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我聽到警車的聲音了,這可不像是秘密潛入作戰。”
諸伏景光的目光朝著遠處的警燈移去,那紅色的光就像即將燃燒的火苗,他看見被銬著離開的那些人,表情再次凝結成陰暗的雲雨。
“……不是毫無收獲,我們發現這裡是個人口拐賣的窩點。我們……找到了幾個失蹤的孩子的遺體。”
輿水憐舉著手機的那條手臂瞬間如灌鉛了一樣沉重,他用手支著從床上爬了起來靠在雪白的牆壁上,不再像剛從那般吊兒郎當的躺著話家常。
漫無邊際的黑夜裡,青年的聲音好似一張柔軟的網,他道:“……發生什麼了?”
直覺告訴他,這種時候還是說出來心裡會比較舒服。
諸伏景光不是脆弱得不堪一擊的人,相反他正因為見過太多無法拿到明麵上的黑暗,早就在心臟外樹立了一堵堅固的城牆,隻不過人的心是最難以捉摸的精密儀器,他的堅強並不代表他是個冷血的人。
諸伏景光:“我們找到了四具遺體,全都是不到十歲的孩子,那些孩子們身上有被反複虐待留下的傷,還有被性.侵的痕跡……”他顯然不太喜歡說這個詞,“但是酒吧的老板咬死這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係,現在要帶去審問,還不知道後續進展會不會順利。”
輿水憐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出話。
哪怕他一言一句裡都沒有半分在流露脆弱,但輿水憐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心情並不算好。
這種心情源自於他作為人的良知和道德感,和心理脆弱沒有半分關係。
那些無辜的、手無寸鐵的孩子淒慘的死狀,足以讓任何有良知的人憤怒。
輿水憐:“……你看起來很疲憊。”
該死,他這時候明明應該說些能撫慰人的話。
諸伏景光隻是笑笑,“讓你看笑話了。”
輿水憐隻能生硬地將話題轉開,“……你們有查到長穀川和潘諾的關係嗎?”
諸伏景光苦笑:“店裡的監控拍到了長穀川和一個年輕男人發生糾紛,我們找店裡的其他人問過,有的常客知道他們有來往,也有人喊他潘諾。”
輿水憐一怔,心想這消息來得也太快了。
接著,就聽到景光說:“照片對不上,和你發來的照片不是一個人。警察已經去著手調查他了,我想很快就會有進展了。”
事情發生至今過去了不到十小時,線索和方向依然很模糊。
輿水憐想到還有一個失蹤者:“……失蹤的千惠美呢?”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
輿水憐喉嚨有些乾澀,他想到了一個糟糕的可能,他欲言又止,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長穀川隆史會不會和這個‘潘諾’做了交易,隨後交易關係破裂,於是他們決定殺人滅口,然後將他的女兒也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