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動了動嘴唇,“所以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呢?警察小姐,你不會是懷疑我心理變態,故意對這些可憐的孩子下手吧?就因為我有個同樣‘情況特殊’的女兒?你不覺得很牽強嗎?”
“……”
“你難不成覺得我是心裡不平衡想報複社會?如果我是犯人,我不是應該對那些身體健康的孩子下手嗎?這才算是報複社會吧?而不是對那些同樣可憐的孩子……”
佐藤美和子見他短短兩句話就重複了兩次這個詞,“——你覺得她們很可憐?”
“那不是當然的嗎?年紀輕輕就慘死,怎麼會不可憐?”
“你為什麼會認為她們是慘死。”
“……我猜的,殺人凶手不都這樣嗎?”
桑島正孝似乎是見警察都不接話了,認為自己的做法頗有成效,可當他用餘光偷瞟佐藤美和子時,卻在她臉上看到了堅毅不移,毫無動搖的表情。
他直接地感覺有些不妙,果然,佐藤美和子慢條斯理地將凳子拉開,也像他那樣放鬆地坐下。
“你知道‘潘諾’先生剛剛就在他家被殺了嗎?”
“什……”桑島正孝下意識想追問,卻又生生將字給吞了進去,“你們什麼意思?這是我們店裡的一個常客,乾他什麼事?他……”
桑島正孝喉頭滾動,滿腹疑問不敢發出。
——他真的被殺了?
就在他猶豫之際,輿水憐已經和諸伏景光趕到了審訊室門外。
免去了前頭那些冗雜的自我介紹環節,輿水憐直接說上麵已經拿到申請了,他也要參與到調查之中來。目暮警部雖然任職年限不短,但這種情況也是初次碰上,他轉身撥打電話向上級確認去了。
“他動搖了。”輿水憐看著桑島正孝的表情。
他又轉過頭對景光說:“……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的,也許我們等會還要跑一個地方。”
“嗯?”諸伏景光看著眉關緊縮的輿水憐,“從見到‘潘諾’屍體開始,你就把自己繃得很緊。”
“可是……”
“稍微放鬆一下吧,越是緊張,越有可能出紕漏。”
“……好。”
“酒吧老板的家人那裡我已經叫人安排了。
“嗯。”
輿水憐同他四目相對,方才還緊繃如弓弦的心情有一霎那的緩和。
這很奇怪吧?
他總覺得自己和景光之間似乎不太需要言語,冠冕堂皇的話和無聊的寒暄好像也能省去,隻是和對方在一起,這種自然形成的舒適感就令他的心情能夠放鬆。
“hiro。”
“嗯?”諸伏景光笑著,“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嗯,我覺得hiro好像是現在很流行的那種‘治愈係男子’。”
本以為憐是對案情有了新的猜測,沒想到他認真至極的說出了完全不相乾的內容。
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
……治愈係男子嗎?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目暮警部打完電話回來,對輿水憐的戒心也放了大半。
這讓輿水憐順理成章的得到了更詳細的受害人資料,他飛速閱覽過後,看向審訊室裡變得沉默的桑島正孝。
目暮警部:“不過,桑島正孝和‘潘諾’到底有什麼關係?”
社會關係調查和潘諾的個人資料尚未完全浮出水麵,霧島偵探是為什麼想到用潘諾作為突破口的呢?
目前來看:長穀川的死和潘諾是有關聯的,但酒吧藏屍看起來完全是單獨的另一個案件。
隻是潘諾死的時間太蹊蹺了……
輿水憐笑了笑,“我隻是覺得死馬當活馬醫吧。畢竟他們唯一的關聯隻有酒吧,其實很薄弱。”
目暮警部:“等等,說到關聯……失蹤的千惠美小妹妹也是滿足凶手挑選的年齡範圍吧?”
諸伏景光剛才已經查過資料,他說道:“千惠美小妹妹並沒有骨折之類的受傷記錄,她不符合犯人的目標。”
“是嗎……”目暮警部鬆了口氣,“可那孩子至今還是下落不明。”
“我覺得他說不定會知道。”輿水憐再度看向審訊室。
=
佐藤美和子將一張現場拍攝的照片舉了起來。
“你看看,這個人是不是‘潘諾’。”
桑島正孝猛地抬頭,在看見照片上那個被一槍命中男人。一股涼意自天靈蓋傳了下來,他反複確認了好幾次,像是在懷疑是不是警察p圖騙他。
佐藤美和子氣笑了,“是不是還要帶你去親眼看看屍體?”
她打開手機,那是特意讓現場的同事拍的小視頻。
桑島正孝看完後,整個人像被打了似得癱軟下來。
他居然死了?
佐藤美和子:“即使這樣你還不打算說嗎?我們大可以時間到了把你從這裡放出去,但離開這裡之後你的安全就無法得到保證了。”
桑島正孝愣了一秒,他知道這位警察口中的利害關係。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隻差一點他就要繳械投降了,卻忽然變卦:“……不,不行。”
審訊室外的警察都要罵臟話了。
“——他有完沒完!”“他在害怕什麼?”“他在耍我們嗎!?他背後還有其他主謀!”
輿水憐沉思幾秒,他打開通訊設備,對佐藤美和子說——
“佐藤警官,麻煩你按我說的試試。”
佐藤美和子按住耳機,清朗的男聲傳了出來。
“——我講一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對兄弟,哥哥對弟弟有近乎偏執的溺愛,幾乎滿足他的一切要求。但他服務於一個很龐大的‘企業’,沒什麼機會陪在弟弟身邊。”
“後來,他得知弟弟有了個古怪的癖好——他偏愛那些身體受傷,尤其是殘疾的未成年女孩,他看上了一個酒吧老板的女兒。”
佐藤美和子邊複述他的話,同時有股寒意自頸邊升了上來。
桑島正孝死死盯著她,兩隻眼睛簡直要凸出來了。
“為了保護自己命途多舛的女兒,酒吧老板不得不助紂為虐,隻為讓那些無辜的孩子代替自己的女兒獻祭給這個惡魔。”
“哥哥看到自己的弟弟有了專屬遊樂園,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酒吧老板的家人,則從‘被害人預備役’升級成了人質。”
“可是弟弟的行為終究招致了警方的注意,在警察到來之際,哥哥的公司也知道了這件事,為了不讓警察順藤摸瓜牽連到他們公司,他們派出了殺手將弟弟殺死。”
“哥哥知道了弟弟的死後非常的憤怒,他沒法對自己所在的企業動手,但他還有彆的途徑泄憤——“
“弟弟死了,酒吧老板自然不用再幫他掩蓋一切,人質也變得沒有意義。”
“我……”
桑島正孝猜到了她要說什麼,這也是他方才選擇三緘其口的願意。
“既然人質沒有意義,我想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桑島先生,事到如今,你覺得你的堅持真的有意義嗎?”
桑島正孝緩緩地、沉重地低下了頭顱。
頭頂的燈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沉默仿佛走過了半個世紀。
終於,桑島正孝啞著嗓子開口——
“我的老婆和孩子她們……是無辜的。”
“我全都說,我會把我知道對一切都說出來——”
“求求你們派人保護她們,求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