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渠心臟都要炸開,勉強應付了居茂勳的質問,幾步繞過走廊,到霜7房間外。這裡VIP室的門敞開,漂亮的引導員就在門口,應付裡麵客人的質詢,一時左支右絀:
“為什麼沒等我們離開就初始化?”
“霜河實境不是號稱為所有VIP客戶保留數據?”
“退訂續訂很正常,被預約客戶卡掉我們也認,可裝備沒卸,門都沒出去呢,你給我們來這一出?”
“我們不為難你,殷樂呢?你讓她過來和我們溝通好了。”
聽到“殷樂”這個名字,範渠更是心裡叫苦,真招來那位,他這個門店主管的位置,差不多也就廢了。
他是心思玲瓏之人,雖還沒進去,從這些片言隻語中,已經大致明白是什麼一回事兒。說到底,還是他之前強行插隊惹的禍:為了頂掉預約客戶,他做了一個小小的違規操作,在退訂流程自動完成前,提前數秒將霜7數據初始化。
隻要客人是真心要走,這不算什麼,可隨著他們改口要續訂,兩邊流程不驗茬,就惹出了漏子。
可那數據是怎麼回事兒?
範渠琢磨片刻,硬著頭皮走進去,看房間裡倒是沒幾個人,除了謝少、胡少,也就是謝俊平、胡華英之外,還有一個比較麵生,白麵書生樣子,嗓門卻很是尖亮,大部分質問言語,都是出自他口。
“啊呀,謝少、胡少,不好意思。我是這邊的經理範渠,剛剛不好意思,可能是新門店開業,係統銜接有些問題,不隻這間,另一間霜2也有類似的問題,我們正著手解決。”
範渠壯著膽子,暗使了個巧勁兒,準備把兩件頭疼事擱在一起解決:“續訂肯定是沒問題的,不過保留房間比較難,如果三位不介意,咱們換個房間成不成?”
如果謝俊平答應,範渠就敢讓他們去居茂勳等人所在的霜2,來個大對調,將風波消彌在無形之中。
他想得很好,可惜事情的根本症結不在這兒。
“範渠是吧?續訂什麼的,先不用說,我現在就想問你,被你們初始化洗掉的數據,怎麼給我還回來?”開口的是謝俊平,今天他穿得挺怪,一身複古樣式的練功服,排扣大褂,上下寬鬆,乍看還真有點兒仙風道骨的意思。隻是臉上黑沉沉的,心情糟糕。
“對啊,誰稀罕這狗屁房間,我們要數據!數據!”那個尖嗓門的哥們兒肯定是有點兒神經質,拍著巴掌大叫,極其激動,感覺隨時可能抽過去。
範渠感覺不太妙,試探性地道:“謝少你說的是遊戲數據?我們這裡肯定保留的,換任何一個房間,都可以無縫接入……”
“屁的遊戲!”神經質哥們兒跳了起來,那是真跳,一蹦再蹦,雙拳揮動,“那是我辛辛苦苦推演的魔法陣結構啊,好不容易有點兒靈感,特麼的全毀了,毀了!”
“本來就沒成功……”胡華英算是三人中最無所謂的,他一直不讚成謝俊平搞這套,便低聲嘟噥一句。
神經質,哦,其實就是前神秘學研究社的社長杜雍耳朵極尖,聞言瞪過來,直接破口痛罵:“滾你的蛋,外行人彆插嘴!”
胡華英懶得和一個神經質計較,隻是無聲對他比出中指。
謝俊平仍黑著臉,盯著範渠:“我們是用VIP室的投影儀做設計修改,折騰了也有大半天,已經接近成功,然後被你們一個初始化,全都抹乾淨。而這些,是我很快就有大用的……你現在明明白白地給我講,你們的係統有沒有自動保存?我的數據還能不能找回來?”
範渠額頭冒汗,知道這件事再不可能輕鬆過關。他終究不敢直接回答,隻能道:“謝少,我馬上聯係技術人員,儘可能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謝俊平腳下動了動,照他以前的脾氣,已經是一腳踹上去。可這段時間的持戒修行,還是有點兒效用,無名火一動,竟然又給壓下去了。他默念兩句“持戒精進,克製為先”,就不再理會範渠,轉而對杜雍道:
“娘炮,照著以前的底稿,你覺得還有誰能做出來?”
杜雍心裡發躁,在原地轉圈兒,磨了半晌才道:“神秘學這塊兒,我、我還是比較服唐儀的。”
“那就聯係她,請她幫忙!”
杜雍張張嘴,什麼神經、狂躁都不見了,剩下的儘是為難、窘迫。
謝俊平見狀終於著惱,上前一步揪著他的領子:“你領著我入門,然後搞成這樣,幫我求個人怎麼了?”
杜雍此時一點兒脾氣也沒有,嘴都結巴起來:“可、可是唐儀她、她不太可能理會……”
“你不問怎麼知道?”
“那,我問一下?”
謝俊平深吸口氣,鬆開杜雍的領口,退了兩步,捏著額角思索片刻,也通過手環撥通某個號碼,隔了幾秒鐘,那邊接通了。
他咳了一聲,自然而然放低姿態:“南子,有個事兒我想谘詢一下。就是有關……怎麼說呢,就是有關一個神秘學上的問題。你不是對這個很擅長,咳,很感興趣嘛,所以我想問問,關於魔法陣這東西……”
謝俊平期期艾艾的模樣,和前麵的反差實在太大,就是糾結著是否真要給唐儀去電話的杜雍,都忍不住扭頭看過來。
對此,謝俊平也顧不得了,他往房間深處走了幾步,嗯嗯應著,冷不丁地突然拔高音調:“哎,你在霜河實境?哪個店?極光雲都……我靠!”
謝俊平一下子興奮起來:“快上來、快上來,我在VIP區霜7啊,胡三兒、杜娘炮也在這兒!走不開?招待朋友,是那幫……我去行不行?哪個包廂?A區豪華包,履霜,好咧,我們馬上到。”
他掛斷通訊,拍拍巴掌:“這裡先不要管了……哎,杜娘炮,你打通了沒有?”
杜雍苦著臉回應:“唐儀說今晚有Party、明天有約會、後天還要趕任務,不接任何單子。”
謝俊平翻了個白眼:“那就散夥!正好,南子和他朋友都在這裡,咱們去見個麵兒,嗯,也看看有沒有彆的轉機。”
說著,他視線轉向範渠:“你,準備四個精裝果盤,還有足量酒水,哦不,無酒精飲料,給我送到履霜去,要快!另外這裡也不能耽擱了……喂,喂,你發什麼呆呢,記住沒有?”
“履霜,履霜!”範渠怎麼可能記不住呢?這個包廂就是他一小時前親手批給嶽爭做麵子用的。那裡麵也確實有個叫“南子”的少年人,還是居茂勳今晚針對的目標。
而他,也深度參與其中。
範渠腦子裡嗡嗡作響,入耳的每一句話,仿佛都帶著譏諷的調子。他沒發出聲,好不容易用多年的習慣點頭應承,隨即倉皇轉身,卻忘了背後就是引導員,一腳勾在引導員的高跟尖角上,身體瞬間失衡,前仆出去。
“啊!”引導員失聲驚呼。
範渠反應還算麻利,用手撐了一下,沒有真正摔倒,卻還是四肢著地,踉蹌著撞出房間,像足了一條倉皇而去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