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冬至,正是一年之中黑夜最長的時節。一段時間以來,夏城天氣一直不太好,晚上五點多鐘,天色就明顯變暗。在北岸叢林深處,更是暗影幢幢,再加上留鳥或尖銳、或粗嘎的叫聲,膽子稍小一點兒的,怕是沒膽子走上林間小道。
不過,叢林中的齒輪建築內部,地下二層的公眾活動區,卻是燈火通明。由於光線的緣故,靠著沙洲水道的那一側,頗是吸引了一些湖底魚蝦之類,貼著玻璃幕牆,點點撞撞,至於是有趣還是詭異,就要看各人的審美了。
現在駐留此間的各位,也沒有誰去理會這景致,他們圍著吧台落座,嘻嘻哈哈,氣氛熱烈。
“啊哈,活該!”
薛雷喝了點兒酒,因為不到合法飲酒年齡,這方麵的經驗欠缺,不免有些上頭了。當然,更重要的是冬至約戰的難關無聲消融,他心中去了好大一塊兒心思,豪邁開朗的勁頭又都上了身,聲音愈發嘹亮:
“這就是想吃獨食的下場。
“那邊什麼下場且不說,裡麵的紅利,哥哥我是生受了!”扒拉著薛雷肩膀的,是同樣上了頭的天晶生物研發公司的CMO,謝俊平謝總監。
薛雷臉上已經被酒精燒紅了,而這位就職履新一個來月的營銷總監,才真叫一個滿麵紅光,差不多能照亮半個吧台:“你沒看到這兩天的能源板塊,特麼整一出發射事故,直上直下,都不帶打彎兒的!這時候撈一筆進項,那可是極限操作,情報、決斷、能耐、運氣缺一不可,要麼說呢,自從和你們認識之後,我這邊運道爆表!”
“是總會那幫人作死……這種事情竟然想瞞,而且還沒瞞住。”薛雷已經是一個優秀的夏城分會成員了,立場站得極正,開起地圖炮也是毫不猶豫。
太平洋那頭驟起的風波,先期的情況沒有幾個人清楚。夏城分會這邊得到的情報隻顯示,檀城的能力者總會,不知怎地與公正教團共同發現了一個類似於深藍世界那樣的位麵,據說兩邊本來是準備秘密協同開發,但在談判過程中,如此重大的秘密事項,竟然莫名其妙給泄露了。
這麼一記悶棍,使得能力者總會和公正教團都比較狼狽,這兩日不但要應對各方勢力的質詢,也難免都質疑對方保密能力乃至於最根本的態度。據說在泄密事件之後,雙方高層會談已經多次不歡而散,如今談判也已經無限期擱置,但造成的影響已經難以收拾。
早先,各方人士還有點兒懵,弄不清是事實還是謠言。而到後來,更詳細的信息持續放出,甚至傳出了“當事方並沒有掌握確切坐標”這種極其關鍵也極其要命的細節消息。
這下子,各方終於回過勁兒來了:敢情你們兩個還沒搞清楚狀況,就撓得對方滿臉血!
笑話不看白不看,便宜不占白不占。當下大戶散戶紛紛入場,不管能不能撈到魚,先把水攪混了再說。全球股市大盤的動蕩,隻是其中一個側麵。
謝俊平這種局外資本已經借機先咬了一口,心滿意足地退場看戲。但還有更多大勢力、更多想要一注定終生的賭鬼散戶,爭先恐後地進去,想在太平洋上、在那個猶未確定坐標的新位麵中,再撕下幾塊肉來。
“清閒難得哪!”一直恪儘職守的秦一坤,今晚仍是滴酒不沾,但此時也不免感歎。
要說自九月底以來,夏城一直都是亂象紛呈,各路人等走馬燈似地搶入,搭台唱戲,可勁兒地折騰。如今風水輪流轉,總會也好、公正教團也罷,都一頭栽進了漩渦裡。
如此狀況,在夏城分會一乾人等看來,當真是夏日之冰飲、冬天之火鍋,整一個舒坦熨帖。
他伸手去拿前麵的冰水,這時吧台後麵,暫時充當調酒師的貓眼叫了聲:
“傑瑞!”
“嗖”的一下,便有一道棕色肥影從秦一坤手臂與吧台的間隙中躥了過去,臨到貓眼近前,又來了個急刹車,堪堪停在剛剛調製好的一杯果汁之前。
這是一頭麝鼠,標誌性的長尾在桌麵上甩動,不論這條尾巴,也有近二十公分長,正常蹲坐,也比杯子高了。由於頭小身子大,且二者沒有明顯分界,看上去頗是肥碩。可這個體型在它的同類之中,還是個未成年。
它距離薛雷和謝俊平已經很近了,特彆是後者,結結實實給嚇了一跳。可謝俊平扭頭之後,看到眼前這隻肥碩的大家夥,不但不惱,反而哈哈笑了起來:“看吧,我就說這小家夥不是凡物。當初老子可被它整慘了……”
說著,他還伸手去摸。然而已經冠名為“傑瑞”的麝鼠,仍然保持著極高的警惕性,身子一扭,便繞到了杯子另一邊,還對謝俊平露出尖銳的門齒。
“切,小心眼兒!”
謝俊平還想逗弄這小家夥,但貓眼已經對它下令:“給你媽媽送過去。”
貓眼一邊說,一邊比劃了兩個手勢,指向了吧台儘頭,默然獨坐的瑞雯。
傑瑞扁平的腦袋來回扭了兩記,尾巴也隨之擺動,末了竟然真的伏低了身子,前爪扣住杯莖與杯座的連接處,肥碩的肚子貼著桌麵,長蹼的後肢發力,以近乎滑行的姿勢,向瑞雯那邊艱難行進,模樣引人發嚎。
若不是薛雷及時扯了一把,謝俊平真的要笑翻在地。
這種情形,秦一坤已經不是頭回見了,但還是忍不住嘖嘖稱奇:“這可不是麝鼠能有的智商……確定沒有畸變嗎?”
“實驗室那邊沒查出來,再說了,隻要瑞雯喜歡,能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