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層麵的樹巢崩解,被動進入其中的參與者也就徹底回歸了現實層麵。
自然的夜幕重臨,如同厚實的毛氈,遮蔽視線之外的領域,給人一份自欺欺人式的心安。
主導局麵的教宗離開,觀景台上仍然保持著靜默,北野速人和白心妍都有各自的心思,直到蜂擁而來的信號與通訊設備連接,讓鈴聲和震動充斥了這片空間。
北野速人又咳嗽兩聲,抬起手腕,上麵一列列的都是玉川家族及周邊交際圈打進來的通訊請求,可此前的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頭等艙就是一個信息孤島,幾乎沒有什麼信息交流出入。倒是飛艇的其他區域,一直與外界保持著聯係。
所以這並不是信號阻斷,卻又比信號阻斷恐怖百倍。因為這是出於某種默契,也受製於某種不動聲色的威嚴。
其源頭自然就是天照教團。
沒有比這個更明顯的事實了:天照教團就是阪城的主人,是淩駕於玉川家族等傳統政治軍事勢力之上的毫無疑問的主宰。
細究其源流,從頭算起也不過就是二三十年的時間,以北野速人的年紀,正好看到天照教團崛起的整個過程。
這就是超凡種的能力和效應。
這麼說的話,另一邊應該也很快。
北野速人突地打了個激靈。
折騰出幾乎不可收拾的大場麵之後,教宗拍拍屁股走人了,真神應該也不會再停留,可矛盾衝突的另一方,分明還在這裡。
此時,洲際飛艇徹底穿過了積雨雲團的殘垣,據說仍在不斷重構的雲中關隘,也已經被徹底拋在了後麵,然而這點距離,對於那種層次的強人來講,又有什麼意義?
一念至此,北野速人根本沒心思去回應一窩蜂過來的通訊請求,全身的肌肉繃緊,掙紮著從地上站起,要做出有效應對,卻又茫然不知所措。
“不用擔心,理性麵具之下,羅教授不是遷怒的人。說起來我們也是受害者呀!”
雖然很讚同這個自我評價……可是說這麼直白真的好嗎?
白心妍還帶著氣促感覺的嗓音,沒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反而又加重了北野速人心中的不安。他現在甚至覺得,正有冷徹意念,注入周邊每個水分子,似乎下一步就要滲透進他的形骸血肉,洞徹幽微,勾畫生死。
那位羅教授,絕對做得到!
北野速人下意識捂住胸口,希望讓自己超出常規的心跳穩定一些,也在此時,眼前亮起了一簇微光,那是白心妍打開了虛擬工作區。
工作區裡顯示的,就是工作。
“嘖嘖,剛發生了這種事,都沒什麼安慰,就又要逼著簽字……真是冷血,而且是愚蠢型的。原來我身邊隻是一窩隻剩下殘忍本性的巨蜥啊!”
“什麼?”
其實北野速人不太確定,白心妍是不是在和他講話,但這種時候聊聊天,感覺要好一點兒。
白心妍一邊在工作區上操作,一邊批駁:“都這種局麵了,還要在阪城挑事兒,當然是拒絕啦!”
北野速人張了張嘴,感覺就像看一出突然上演的舞台劇,白心妍的表情舉止固然到位,卻有一份濃墨重彩、刻意為之的昭示感,感覺就是特意表演給誰看……
真是讓人笑都笑不出來的諷刺劇啊!
此時白心妍已經完成了她的工作,轉過臉來,很好心的繼續安慰他:
“北野先生,事情差不多已經過去了。你看我們兩個,一個保鏢,一個呢就是被包養的女人,都有主子要伺候,時不時還要擴大服務範圍,生活已經這麼辛苦,為什麼還要琢磨職責外的事呢?”
神特麼包養……
總算北野速人想起來,這是白心妍此前與玉川瑛介對話時打的比喻,事實上現在也是在比喻。
是的,我們隻要忠於自己的職責就好。
北野速人向白心妍欠了欠身,視線順勢投向觀景台後麵的頭等艙。
此時的頭等艙裡狼藉一片,一眾保鏢劫後餘生,但剛剛被蒸發了相當的靈魂力量,一個個看上去都呆呆傻傻的。過道裡還躺著玉川瑛介,還有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山背夏輝,這是一個需要費心收拾的局麵……
話又說回來,和與此相關的其他局麵相比,或許是最好收拾的也說不定。
北野速人開始了忙碌的善後工作,這期間,外界通訊請求持續到來。這些通訊的來向五花八門,聚焦的領域卻是高度重合,由此也形成了一係列的高頻詞。
天照教團、教宗、真神……這些肯定是繞不開,但又總會加一些躲躲閃閃的修飾詞。
相比較之下,另一個詞彙就顯得直接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