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羅南這個“神明”,絕不是全知全能。他也有失敗的設計,也需要不停地做出妥協。
據蛇語的觀察,最初,羅南總想把她現在所處的“基地廢墟”搭建起來,進行某種複雜的設計。但最終的推演檢視,永遠是毀滅最“穩定”。
最接近成功的一回,大約是前兩天,羅南曾經借著血意環堡壘演習的機會,將其規則映射進來,讓這個基地,有過短暫的複蘇。但卻如海邊沙堡,很快又坍塌下去。
所以,時至今日,廢墟仍然是廢墟,最多也隻有一些零碎的個體,比如從斷壁殘垣中掙紮出來的全副武裝的戰爭機器,與那些異形、妖魔一起,遊走在戰場上,彼此廝殺。
但多數時候,又會在“大日鎖鏈”的檢視下,分崩離析——隨後可能複生,也可能不會,在不確定的輪回中掙紮。
其他相對比較穩定的,隻有天空中那個巨大的雲團,似乎也是一個穩定的妖魔生成裝置,與基地廢墟遙遙相對。
嗯,正如蛇語所觀察的那樣,“戰場時空”是與外界有頻繁交流的。
什麼大日鎖鏈,什麼血意環堡壘均如是。
既然有“外界”,自然有“邊界”。
“戰場時空”的邊緣,顯現出來,就是一層混沌的迷障——蛇語知道那是什麼,是霧氣迷宮的沙塵暴,與奇特夢境的混攪。
蛇語正是從中而來,以某種烙印的形式,具現化在“戰場時空”中,通過特殊的造物流程,形成現在的軀殼,進行頻繁的戰鬥實驗。
她理論上也可以逆轉這一過程,從“戰場時空”出去,穿越夢境,回歸現實——隻不過羅南沒給她多少次機會。
不管怎樣,“戰場時空”是以一種特殊形式,粘連在人們夢境邊緣的。
蛇語懷疑,羅南是通過“入夢法”之類的手段,造出了一個特殊的“緩衝地帶”和“過濾裝置”。
那邊形成的元素,有特殊價值的會形成烙印,進入這個戰場。隻不過絕大多數都留不下;留下了,也會很被淘汰出去。
比如:亞波倫先生。
那位超凡種大能,一直在邊緣地帶掙紮,試圖進來。
有時候會成功,但總難以堅持太久。
雖然這和他對規則的理解和追求有關——總想和大日鎖鏈的“檢視”相對抗,那還能有好?
蛇語多少存了點兒看笑話的心思。
不過她終究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在這處特殊時空的存在烙印,本身就很特殊。
至於特殊在哪兒……
她輕輕觸碰一下眼皮,微熱的皮層之下,此時存在的,是一對錯亂破碎的瞳孔——甚至讓她失去了照鏡子的勇氣。
通過了又一次檢視,蛇語是真的疲憊了,她也不再調整姿態,就蜷縮在這戰場之上,後腦靠著斷壁殘垣,緩緩吐息。
這時候,細密而規律的波動從石壁上傳導過來,與空氣傳遞的音波一先一後,共同還原了這處廢墟的深處,似有若無的歌聲。
蛇語曾經做過探索,她知道歌聲的源頭在哪裡:就在這座已經崩塌腐朽的基地廢墟深處,某個錯亂的空間屏障後麵。
那裡有一個已經嚴重變形的房間,莫名存在一部尚算完好的播放設備,裡麵隻有這一首歌。
是用她完全無法理解的語言歌唱的。
但調子有些耳熟。
蛇語已經分辨出來,這首歌在瑞雯直播節目中曾經出現過的。就是在預告片的尾聲,羅南和瑞雯駛向荒野的那一幕裡。
當時是用吉他彈奏,沒想到原來是一首歌。
或放進聽得多了,總覺得和現在的情形不那麼相配:
這首歌前麵的調子有些哀婉,可是中段的進行曲風,總還能給人激昂向上的感覺。也許羅南不斷嘗試的對基地的重建,能夠成功的話,會更加匹配……
可現在,當激昂的進行曲響起,燃燒著火焰濃煙的荒原上,卻沒有任何的呼應,隻有看似激烈、卻仍舊空洞的廝殺掙紮。
蛇語的歎息在喉嚨裡低回。
可這種傷春悲秋的情況也沒有持續太久,羅南的直接指令到來:
碰撞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