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重視他的囈語,事實證明,他起碼觸碰到了‘真實’的一個側麵,也許‘真實’恰恰會令人瘋狂。”
羅南簡單一個開場白,隨即手腕一翻,從空間斷層中拿出一本封麵斑駁的分頁筆記。
這本分頁筆記已經塞下了超出它承受範圍的紙張,鼓鼓囊囊的已經很難合攏。隻稍微鬆開手指,數百張紙頁便在高空罡風吹拂下“嘩啦啦:翻動:“這裡有我爺爺留下的日記,在很多人看來儘都是無意義的塗畫,可它們很重要……六甲先生曾送來一頁,我很感激。安將軍知道這件事吧?”
安東勝微幅頷首:“是我給六甲的建議,嗯,也包括之前與天照教團合作。”
天照教團之前曾召集通靈者超凡種,破譯他們從七零格式實驗室獲得的羅遠道筆記,六甲正在其列。他手中那一頁,也正是從天照教團那邊得來,轉了一道手又送回到羅南手中。
羅南付出的代價,也僅是允許六甲前往他與血獄王的戰場遺跡進行研究。貌似一筆很劃算的買賣,可那張頁麵,本就是羅南一家的東西——裡麵的交易邏輯,已經很難清晰判斷。
安東勝注視羅南手中厚厚筆記:“可以看一下嗎?”
“當然。”羅南伸手,將這本上半年引發絕大動蕩,月前又引來了血獄王的筆記,直接給出去,還不忘提醒一句,“雖然結果都是瘋狂,但從目前情況看,這本筆記的記述與‘真理之門’不是一個方向。”
沒說出口的另一句話是:但很可能是同一個源頭,來自“百神塚”,來自百千億光年之外的那一場神戰。
安東勝微微點頭,小心又緩慢地翻動筆記。橫掃過來的罡風,在他手邊也沒有了冰寒和破壞力。
但也沒多久,他就皺起眉頭,露出苦笑:“確實很難懂。”
“不是誰都能解讀出來瘋人的記錄,起碼要感同身受。”羅南回了一句,隨即又問,“初代首祭有留下過類似的、或其他形式的記錄嗎?”
安東勝暫時合上筆記,想了想:“也許,但我這邊沒有……有的隻是片段的記憶。”
“可你希望去證明其真偽——究竟是不堪承受的真實,還是全無價值的夢囈。”
“在不影響安城的局麵下。”安東勝又強調一遍。
“安城,我大概會去一趟。但今天我和武皇陛下也有一點默契,都認為你在安城那邊的工作……”羅南稍頓,又明確了相關範圍,“當然不是指抵禦畸變種的本職工作,而是那種挖掘‘流血季’來由的研究方向,是不對的,完全錯誤。”
“我知道,荒野隻是表麵問題。”
安東勝將筆記交還給羅南,搖頭苦笑:“在羅先生您橫空出世之前,這個世界並沒有霧氣迷宮的概念,知道的人也守口如瓶。我們的思路最多是考慮到深藍世界,但是這無法解釋內陸和沿海地區不同的畸變種活躍節奏……”
羅南並沒有在“畸變種”“荒野”之類的問題上浪費時間,他又問:“那麼,在安將軍你的認知裡,‘真理之門’先不提,‘真理天平’在哪兒?”
安東勝沒有任何猶豫:“在‘真理之門’後麵。”
羅南挑眉。
安東勝麵無表情繼續:“地球這邊隻是投影,是無定的投影,可能在物質世界某一個角落,也可能在人們心底的深淵,隻有通過特殊的儀軌,架設起神聖空間,作為真理顯影的支撐,它才能最終呈現,但也僅僅是一個投影而已。”
羅南注視安東勝,並不在乎他幾乎將公正教團的教義原文背誦的行為。
等他講完,才又問:“所以,你平時和‘真理天平’溝通也是如此嗎?它纏著你的時候,持續為你提供‘修行方案’、指正方向的時候,也要這樣做?”
安東勝曾說他的“修行方案”是由初代首祭製定,可67年,初代首祭死掉、他脫離公正教團的時候,也不過就是青少年,哪怕已經覺醒,哪怕天資絕佳,等到八十年代成就超凡種,中間也隔了十多年。
在這種高能輻射覆蓋、畸變汙染遍地的環境中,一直保持路線不偏、錯誤不犯,何其難也!
當然了,安東勝也沒有否認“真理天平”在其中的作用,還說過那玩意兒“纏人”之類的話。
而這正是羅南現階段與他溝通的基礎。
羅南咄咄逼人,好脾氣的安東勝倒還好,隻是反問:“為什麼知道是持續的?”
“高能輻射,畸變汙染……最重要的,它們都有很高的‘位格’,在規則層麵上徹底碾壓我們。這樣的環境下,修行過程中沒有及時更正並做出調整,是不可能獲得像安將軍你這樣,近乎純淨的形神框架的。“
羅南說到這兒,想了想,又道:“事實上,幾個月前我大概還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