絞了帕子、淨了麵之後,便是梳洗換衣、穿戴腰帶之類的活計。
當那雙軟若無骨的柔荑覆上齊衡玉板硬的腰身時,那一日碧紗櫥內旖.旎繾綣的景色再度浮上心頭。
瑩白滑.膩、絲絲入骨。
“等等。”齊衡玉攥住了那雙勾人的柔荑,語帶不耐地說:“我自己來。”
如此疏離冷漠的動作,映在婉竹的眼中便是齊衡玉不加遮掩的厭惡。
她倏地垂下了皓腕,低頭自嘲一笑道:“在世子爺眼裡,我是個心機深沉、連靠近也不能靠近的女子嗎?”
如此直截了當的問話,讓齊衡玉在一瞬之間忘了答話。
婉竹粲然一笑,膽怯慣了的人生出些與位高者對峙的勇氣時便顯得格外震爍,她又問:“世子爺怎麼不說話?”
短暫的沉默之後,齊衡玉便凝望著婉竹姣美的臉龐,一字一句地說:“我是不信你,昨夜來家廟也是以為你有了身孕。”
婉竹垂在腿部外側的柔荑微微用力,擰著腿肉的劇痛讓她霎時紅了眼眶,哀哀切切地說:“世子爺可曾去江南賑過災?”
齊衡玉蹙起了眉宇,一臉疑惑地望向婉竹。
婉竹淚眼漣漣地說:“我爹爹和娘親都是從江南逃難來京城的,舊時我娘親病入膏肓時,世子爺在人群裡布了粥食和碎銀給我和爹爹,那時我麵黃肌瘦、蓬頭垢麵,世子爺應是認不出我來了。”
齊衡玉確是去江南賑過災,也曾親自將粥食和碎銀布給遭了洪災的流民。
可那流民的數量如此之多,他早已不記得那些人的模樣了。
婉竹聲淚俱下地說:“婉竹能被人丫子賣來京城,僥幸得了國公夫人的看重,將我許給世子爺做外室,那時我不知有多高興。我知曉世子爺是天上的月亮,與我有雲泥之彆,可您讓我娘親多活了兩年,死時也不必再忍受饑餓之苦,婉竹隻把您當做蓋世大英雄。”
她說這話時瀲灩著淚花的杏眸仿佛一塵不染的清潭,亦或是叢林深處不諳世事的幼鹿,純澈、真摯,不摻任何算計。
饒是齊衡玉瞧了,心裡疑惑的同時也信了三四分。
待婉竹說出“桃花縣”這名字後,他已是信了五六分。
當年他奉了陛下密詔,去桃花縣體察民情、布粥散銀,立下了一樁樁功績,這才能在及冠之年入主玄鷹司當值。
這事京城裡並無幾個人知曉,最多是齊國公等人罷了。
婉竹哭得動情,鼻頭染上了淡淡的紅暈,杏眸也腫得如爛桃兒一般,瞧著便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縱然齊衡玉麵冷心冷,可如今迎上婉竹情真意切地哭訴,也不免鬆動了兩分。
“我是真心心悅世子爺的。”婉竹添了這樣一句,便訥訥不說話了。
齊衡玉盯著她瞧了許久,直到外間的靜雙催促他該去玄鷹司上值時,才幽幽開口道:“你按時吃藥,份例還是如在竹苑時一樣。”
說著,便拂袖離開了廂房。
即便他背影英武俊朗,離去時的步伐也穩中有重,可婉竹還是從方才齊衡玉閃爍著光亮的眸子裡瞧出了些不同。
起碼,他聽進去了她的這一番表白。
這便是個好兆頭。
*
去玄鷹司當值的路上。
靜雙與落英駕馬跟在齊衡玉身上,馳騁了一路之後,待齊衡玉下馬後將馬鞭扔給靜雙時,宮門石階上便映出了兩個泥濘的腳印子。
靜雙疑惑地說道:“家廟支摘窗下的那幾個腳印子原來不是世子爺的。”
齊衡玉本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腦海中不停回蕩著方才婉竹泣淚不止的這一番話。
他記不清在桃花縣賑災的事,當初為了一番功績才會遠赴江南,誰曾想無意中的這一點善意會讓她記了這麼久。
他像天上的月亮。
僅僅隻是為功績簿而鍍金的一場“善意”,誰曾想對婉竹這樣的平民百姓來說,便如蓋世大英雄降臨人世一般。
許是心間盈起了一絲愧疚,又許是被人傾慕至此而生出了些惶恐。
齊衡玉想,若是這外室真心愛慕自己,不摻任何的算計,那日出現在碧紗櫥的事也能一筆勾銷了。
“什麼腳印?”齊衡玉攏過神思,肅容問靜雙。
靜雙愣了一下,而後才答道:“晨起時我和落英在支摘窗下蹲著等世子爺出來,瞧見那正下頭一處花圃裡有幾個男子的腳印,似是與世子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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