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路雨偏似雪花,
飲泣的你凍嗎?
這風褸我給你磨到有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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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 晴, 萬裡無雲, 夏季的餘熱仍籠罩著這片神奈川的海。
繁茂蔥鬱的樹木枝乾間, 蟬鳴不絕於耳,這聒噪又可憐的小昆蟲仿佛要將生命在這炎熱的夏日燃燒殆儘。
偶爾有一絲微風吹過, 樹葉便“嘩嘩”作響。
幸村精市和學校門房處的警衛打了個招呼,得到許可後, 便手動推開入口處的小鐵門進入了學校,校園內空蕩蕩的, 今天並不是開學的日子, 準確地來說, 明天才正式開學。
而他提前一天到校是為了打掃畫室。
從立海大正校門到教學樓大約花了十分鐘, 太陽很大,曬得柏油路都似乎要融化, 路邊花壇內的花花草草都蔫了葉子、耷拉下腦袋,伏在泥土上奄奄一息地喘著氣。
進入教學樓,四周光線驟然一暗,絲絲涼氣撲麵而來,從上到下,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沉浸在涼爽中,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慰貼。
畫室在五樓,他順著樓梯一路而上,沿途都很安靜。
鳥鳴、風聲, 還有站在走廊上就可以眺望的遠處雜木林間閃爍的波粼水光,像是一塊小小的碎片掉落在人間,那是神奈川的海,是這座城市最具代表性的景觀。
幸村精市從小就在神奈川長大,他熱愛這座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包括……那片海。
在假日的傍晚,他曾赤足從鬆軟的沙礫堆上走過,就像小時候所做的那樣,靜靜等待海水的漲潮,晶瑩如果凍一般的水晶浪花便“嘩”地衝了上來。
雙腳浸入水中,大風吹起他的衣擺還有發梢,夕陽下,遠處的天空似火燒一般呈現出酡紅、赤橙的壯觀顏色。
他經常來到海邊寫生畫畫。
在不同的季節、時間,在不同的光線下,海洋總是不一樣的。
就像印象畫派所強調的那樣:用太陽光譜所呈現的七色光去反映自然界中的轉瞬即逝的景象。
五樓,畫室在走廊的儘頭,平日裡這裡就很少有學生會經過,很多教室都上了鎖,大概是因為學校經營不善的緣故,所以很多教學器材都收進了倉庫落灰。
畫室的門敞著,幸村精市微微一愣,想要去拿鑰匙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立海大的社團除了網球部外其餘規模都很小,而繪畫是一件很燒錢的事情,所以部長也僅在維持基本人數、不至於社團解散的基礎上勉強度日。
整個社團滿打滿算,不過五個人,對部活的出勤率和期末作品完成情況更是沒有任何強製規定。
但其餘四個人,包括部長在內,在繪畫上都是天賦極其出眾的人,他們很少在學校出現,大部分時間都是跟隨著各自的老師學習,到全國各地采風、尋找靈感。
幸村精市是個例外,他將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打理網球部事務上,高二的他接任了部長一職,前任部長帶領立海大摘取了全國大賽的冠軍,珠玉在前,他身上的擔子不免更重了。
畫畫於他,是閒暇時的消遣,是放鬆之作,他對此沒有爭強好勝的心思。
輕輕推開門,身後的陽光便順著敞開的間隙悄悄灑落在地板上,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是很陳舊的木質地板,接縫處的木頭因為受潮而翹起,走在上麵會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畫室很空曠,牆角處隻擺了幾個空白的畫架,上麵用防灰的白布罩起,空氣中有一股灰塵味。
向陽處,靠窗位置的高腳凳上,卻坐著一個女生。
百葉窗被下拉至一半,窗外綠陰如蓋,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的身上怯生生地投下了一小角。
赤/裸的雙腳向小孩子那樣互相交疊,透露著一股稚氣,她穿著一條水藍色的吊帶長裙,一頭黑色的頭發似海藻一般彎曲纏繞,耳廓秀氣,在冷色燈光的照耀下,襯的背部肌膚如同玉石般潔白無瑕。
她好像在專注地畫著什麼,連開門聲都沒有注意到,隻是拿著沾滿顏料的畫筆,仔細認真地在畫布上反複描摹著線條。
因為繪畫社的成員很少,大部分情況下又在外采風,所以這間畫室一般隻有幸村精市一個人在用。
……好像,也有一個例外。
他回憶起社長曾經說過的一番話:“那麼,已經將大部分社員介紹給你認識了,但是其中有一個學姐因為身體狀況,已經休學了一年多,目前不在學校。她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如果以後有機會,我再介紹精市你認識她吧。”
他的記憶力很好,毫不費力就將這段回憶從腦海中調出,連那日部長臉上惋惜的神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造物主是公平的,賜予一個人驚豔絕倫的天賦,就選擇奪走她的健康。
幸村精市微微皺眉,但是這段記憶缺失了最為關鍵的內容,那個女孩子,是叫什麼名字呢?
一顆顆小石子投入記憶的水麵,漣漪點點,社長的嘴唇翕動,聲音卻輕不可聞,然後漸漸的連麵容都開始模糊。
他努力思索著。
鹿島……砂糖?是很可愛的名字,僅僅從“鹿”和“砂糖”兩個詞判斷,便可聯想到春日小草初長,毛絨絨、圓滾滾的動物幼崽在山坡上打著滾,一不小心,就滾了滿身糖霜。
幸村精市將目光投向麵前的女孩子——學姐?
根據年齡的大小,這個稱呼理所當然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但是他卻又感到一絲微微的荒誕感。
少女身材嬌小,直起後背時,精致漂亮的蝴蝶骨便透過薄薄的衣料微微凸起,水藍色是海的顏色,澄澈、乾淨,她整個人似一株莖葉纖細、含苞待放的花,在風中輕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