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和小七看著這位當世劍神的模樣,一時沒說話,安靜地站在一旁,給他時間門讓他去接受。
一片寂靜中,薛寶寶突然響起的笑聲突兀又刺耳。
“我苦心孤詣經營十多載,沒想到,竟是敗在一個小小的謊言上。”薛寶寶再也不裝成那副癡傻瘋癲的模樣了,正常說話的他,如果不看那頭滑稽可笑的發型,倒還有幾分順眼。
薛衣人嘶聲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薛寶寶冷笑一聲,開始曆數過往,“從小到大,隻要有你在,旁人的目光永遠落不到我身上。明明我既聰明,又有才華,武功也高,可是隻因為我是薛衣人的弟弟,所以無論我做出怎樣的成就,旁人都隻覺得是理所當然的,無論我做得是好是壞,我都隻能一輩子活在你的陰影下。我永遠被“天下第一劍客”的光彩所淹沒,旁人哪裡看得到還有我薛笑人這個人,再這樣下去,我永無出頭之日。”
薛寶寶眼中泛起點點淚光,靜靜聽著這一切的薛衣人也不覺鼻子發酸:“所以你就成立了臭名昭著的刺客集團去殺人?”
“不錯。”薛寶寶微微笑著點頭,“我不想認輸,不想一輩子在你的庇護中活著,我也想走出彆的路,乾出自己的一番事業。可是在你的約束下,我沒辦法做到太多,隻能裝瘋賣傻,避開他人的注意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說到此處的薛寶寶依然淚流滿麵,而薛衣人也同樣如此,他啞聲道:“是我的錯,是我把你逼得太緊了,我也沒有重視過你的想法,我隻是覺得要約束好你,卻從沒想過自己做得是否過分,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對你的期望太高,我想讓你跟我有同樣的成就......”
楚留香和一點紅神情默然,二人深受觸動,不覺心中也有些酸澀。
小七看了卻沒什麼感覺,這種事她不管是在跑龍套時,還是現實生活中的電視上見了太多太多了,看得都已經麻木了。
但為了不顯眼,她還是跟著擺出一副黯然的模樣,頭顱輕輕垂下去,似是在為這一出兄弟間門的悲劇神傷。
薛衣人已經停下眼淚,他深深歎口氣,轉頭對小七說道:“神裡姑娘,還請放開他吧,我以後會好好看著他,再也不讓他為禍武林。”
她看了眼對他暗暗點頭的楚留香,以及神色複雜的一點紅,下一刻便收回了困住薛寶寶的冰元素,讓他恢複了自由身。
“哐當——”霧切從他手中落在地上,一點紅急忙上前拾起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薛寶寶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隻是盯著眾人,哈哈大笑:“好好看著我?怎麼看著我,把我關起來,還是廢了我的武功?我這樣惡貫滿盈的劊子手,不應該就地殺了了事嗎?”
薛衣人深吸幾息,嘶聲道:“若是你能痛改前非,即便沒了武功,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的。”
他是個心懷俠義之人,年輕時快意恩仇,殺人如草芥,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他變得一天比一天平和。
即便心中依舊懷有慈悲,但天平的兩頭,一端是被殺的無數陌生人,一邊是至親血肉,他卻再也做不到像年輕時那樣正義凜然地大義滅親。
薛笑人後退兩步,冷笑連連:“失去了武功,我跟廢人有什麼區彆,你還不如把我殺了。你為什麼不動手,你不是最是嫉惡如仇的嗎?好,你們不動手,我自己來就是,不要你的假慈悲。”
語畢,他突然自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反手刺向自己的喉嚨。
鮮血迸濺,染紅了他的胸膛,也濺上了離得最近的薛衣人的衣裳。
薛衣人飛奔過去阻止,已是來不及了,他淚流滿麵地抱著薛寶寶失去氣息的身體,口中喃喃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罪魁禍首是我,是我將他逼得太緊了......”
楚留香三人在一旁沉默地看著他,一直過了許久,他才起身擦乾眼淚。
“笑人做的事罪無可恕,然而他現在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還望各位不要再追究他的罪過了。”薛衣人沉沉歎息一聲。
楚留香點頭:“這是自然的,天下哪有向死人討債的說法。”
薛衣人牽了牽嘴角,似是想笑,卻沒有笑出來,看著就隻是麵部抽搐了一下。
下一秒,他雄鷹一般銳利的雙眼緊緊盯著小七,沉聲道:“可是,他即便有再多不是,終究是我弟弟,如今他死了,無論如何,我都要給他討個說法的。”
小七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薛莊主的意思是?”
薛衣人道:“神裡姑娘為何要說那句謊話?若不是你用謊言誘騙了他,笑人也不會因為身份暴露,自覺無顏再麵對我而自戕。若不是因為這樣,或許他還會有改正的機會。”
在楚留香和一點紅緊張看過來的神情中,她不緊不慢地緩緩微笑:“沒有為什麼,隻是隨性而起的一個小小玩笑罷了,誰知道二莊主就當真了。”
“神裡姑娘這話騙不了我。”薛衣人冷冷看著她,“不管笑人生前做了什麼事,但他已經死了,我必須要用你們其中一人的鮮血祭奠他,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楚留香和一點紅瞬間門護在她身前,神情戒備地看著他。
然而薛衣人卻並沒有動,他隻是緩緩掃了三人一眼,最後又落在小一點紅臉上:“我愛惜香帥的才能,也愛惜你的才能,你們兩人我都舍不得殺,所以,隻能借一點紅小友的項上人頭一用了。”
楚留香冷著臉說道:“薛莊主這是想將惡人做到底?”
薛衣人歎了口氣,臉上浮現出幾分深深的疲憊,道:“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神裡姑娘,咱們打一場,若你贏了,我任由你處置,但若你輸了,就將一點紅的性命留在這裡。”
小七撫上一點紅攥得繃起青筋的拳頭,慢慢安撫著他的情緒,聲音溫柔依舊,卻堅定無比地說道:“薛莊主,我不同意你的要求,不管輸贏,我都不會拿一點紅的性命做賭注。”
薛衣人冷冷看向她:“你有何高見?”
“莊主若是贏了,我任你處置。”
一點紅猛地攥緊她的胳膊,臉上的情緒激烈而隱忍,手上的力道大得,即使痛覺隻有百分之一,都能察覺到一絲疼痛。
她輕輕拂下他鉗子一樣的大手,笑了笑,繼續說道:“但若是我贏了,莊主就要對全天下公布二莊主的身份,徹底瓦解殺手組織,還一點紅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