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知道你們這些大人在想什麼……”小姑娘癟著嘴嘟囔著,“反、反正,你記得明天要跟我去池塘看魚,絕對不允許忘記,否則,否則我一定會生氣的!”
蘇夢枕輕輕頷首:“我答應過的事,從不食言。”
下一秒,蘇夢枕又開始咳嗽。
剛來的時候,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咳嗽,還會覺得驚慌,到了現在,小七已經覺得很習慣了。
隻是這次咳嗽好像更猛烈一點,持續的時間也更久一點,他看著他整個身體咳得縮成一團,蒼白若紙的臉上充斥著緋紅的血色,待手帕拿開之時,她看到上麵那一大團四濺的血跡。
楊無邪急匆匆去找樹大夫,小七則在一旁手足無措的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些什麼。
蘇夢枕跟花滿樓不一樣,花滿樓是這世上最溫良謙和的君子,他對所有人都抱著最大的善心,所以自己可以無所顧忌的在他麵前展現出舉世震驚的治愈能力,因為她相信,花滿樓絕不會因此對她生出什麼念頭。
而蘇夢枕,他雖是心懷大義憂國憂民的大俠,更是精於算計,心機深沉的金風細雨樓樓主,他有重情重義真誠的一麵,也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一麵,所以在兩人沒有相處出一定的感情時,她真沒把握,隨意暴露治愈能力後,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
她隻是來打工的,任務一做完就走,又不是來拯救誰的,更何況,蘇夢枕的任務很大可能跟他的病也沒什麼關係,所以,她還得再看看,再看看……
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看上去好像真的很難受……
蘇夢枕一手扶桌輕輕喘息著,咳嗽停止後,臉上那層因充血而引起的緋紅迅速消退,此時的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幾分。
他換了手帕,擦去唇上的鮮血,捧著一杯熱茶平靜的喝著,絲毫看不出方才發生了怎樣的事。
他越是冷靜,旁邊看的人反倒越發心裡不好受。
小七無意識的揪著鬥篷上兩個毛絨球,小心翼翼的窺著他的臉色,問道:“你、你到底生了什麼病啊,看起來好嚴重……”
蘇夢枕放下茶盞,蒼白的唇角輕輕勾起:“記不清了。”
“啊?”小七傻愣愣地看著他,怎麼會有人連自己生什麼病都不知道?
蘇夢枕看她傻乎乎的瞪著眼睛,好心解釋一句:“生的病太多,就記不清都有些什麼了。”
“啊……呃,這樣啊……”
她尷尬的抓了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門外響起兩道急匆匆的腳步聲,是去而複返的楊無邪和樹大夫。
她在一旁聽樹大夫說了一堆聽不懂的名詞,又拿著亮閃閃的一看就很嚇人的金針,在蘇夢枕身上紮來紮去,就像那些針紮到她身上的一樣,嚇得她兩手緊緊捂著眼睛,隻敢從指縫間露出一絲空隙偷看。
蘇夢枕本來安靜的垂著眸接受舒大夫的診治,無意間一抬眼,看到小小一團的小姑娘滑稽可愛的模樣,不由輕輕笑了一聲,胸膛輕微的顫動,導致樹大夫一根針紮歪了。
“公子,正給你紮針呢,你就彆想亂七八糟的事了。”樹大夫不滿的抱怨,將那根紮歪了的金針□□重新紮。
一番折騰結束,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所有人都已離去,屋內隻剩下了清瘦修長的青年,以及個子小小可愛靈動的小女孩。
蘇夢枕有些無奈的看著不肯離去的小姑娘,以前的自己很少有這種情緒,但自從遇到她,這種無奈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多。
他也不明白,自己好像也沒做什麼,更不是一個會討小孩子喜歡的人,她怎麼就這麼喜歡纏著自己?
“我這裡很無趣,沒有任何你喜歡的玩意兒,你若是覺得悶,不妨去找楊總管或者王小石,他們比我更會討你歡心。”蘇夢枕翻開一本書,淡淡說道。
“我才不要去找他們呢,他們就想趁機摸我的頭和耳朵,才不是真的喜歡陪我玩兒……”小姑娘氣鼓鼓的彆過頭去,“我、我待在這裡,主要是怕你一個人太無聊了,才不是我自己覺得悶,那個……你要是想找人聊天的話,我可以犧牲一點時間,隨便陪你聊聊,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當、當然,你要是想傾訴的話,我也是個很好的傾訴對象,而且絕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其他人的。所以,唔……你要不要跟我說說話啊?”
蘇夢枕怔怔看了她一眼,對上那雙故作平靜實則充滿期待的亮閃閃貓眼,心中的鬱氣陡然煙消雲散。
他頭一次發覺,言不由衷真是一項很好的品質,放在眼前這個可愛的過分的小姑娘身上,更是讓人心中歡喜。
他低頭無聲一笑,將手緩緩伸過去,在她越瞪越大的貓眼和越來越警惕的眼神中,將她頭上的兜帽一把摘下,接著毫不猶豫的揉上那對毛茸茸的還在輕輕顫抖的耳朵。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小七完全來不及反應,或者說,她完全沒有想到,蘇夢枕居然頂著一張冷漠平靜的臉,理所當然的做出這種事。
直到耳朵被揉捏的癢意越來越明顯,整個頭皮似乎都麻了一樣,她才猛地反應過來,原地瞬間後跳半米遠,雙手各捂一個耳朵,憤怒地瞪大了眼睛,對他喊道:“你在做什麼?”
蘇夢枕揉搓著手指,回味著指尖殘留的無與倫比的柔軟觸感,眉眼含著清淺的笑意,說道:“比起傾訴和說話,我更想做這個。”
“可是、可是……”小姑娘氣急敗壞的跺腳,璀璨的眸子因憤怒浮上一層細碎的光,“你怎麼不跟我說一下,突然就……”
蘇夢枕挑眉:“你的意思是,如果跟你說了,就可以摸嗎?”
“當然不可以!”她氣衝衝的吼了一句,視線觸及他比冬雪還蒼白的臉色,神情不由自主放軟了,吭哧半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彆扭地說道,“不過,要是摸摸我的耳朵,你就能變開心點的話,那、那……那我就勉強一下自己,讓你摸摸好了……”
蘇夢枕看著她淺淺微笑:“你的意思是,無論什麼時候,我想摸就可以摸?那麼,尾巴呢,也可以摸那嗎?”
“尾巴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一連三個否定,堅決表達出她的決心,想了想,她磨著一口小白牙,吞吞吐吐的說道,“耳朵……每天隻給你摸一次,再多就不行了!”
想起楊無邪,隻是因為摸了下耳朵就被咬傷,蘇夢枕突然想到,自己現在這待遇,不知道他會不會羨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