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子?”林詩音喃喃低語,看著她怔然的模樣,凝光給她解釋道:“上官金虹要麵子,所以我沒有苛待上官飛,將上官金虹的臉麵踩地上,要的贖金也不多不少,是他能接受的範圍。但,我也要麵子,上官飛夜闖群玉閣,我若是不做點什麼,以後傳出去了,人人都隻會當我凝光可欺,我此前辛苦經營的形象,多少要受到影響,到了生意場上,難免會引來波折,這是我萬萬不願見到的。”
林詩音恍然大悟:“原來這其中還藏著如此玄奧。”
凝光啞然失笑:“不過是最淺顯易懂的道理,遠遠稱不上玄奧。”
經過一天的觀察,她發現,林詩音並不笨,她隻是不願動腦。
簡單來說,她長期生活在自我封閉的小圈子裡,習慣了事事詢問或聽從他人的意見,又不怎麼與外界接觸,自身也不願往出邁一步,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對身邊的事不聞不問不聽不看甚至聽之任之的性格。
這樣的人,說好聽點叫避世,說難聽點就是消極。
看著近在眼前那張清麗柔弱如風中百合的麵龐,凝光心裡緩緩浮上一個想法。
“林姑娘,你記下我昨天跟你說的話了嗎?”她突然出聲問道。
一說起自己的事,林詩音立刻將注意力集中過來。她咬了咬唇,很不確定地怯生生望著她,問道:“我真的要去問表哥嗎?”
凝光展眉微笑:“難道你後悔了?”
“不,我隻是……”林詩音螓首低垂,不自信的聲音緩緩響起,“若是我問了,事情不是你說的那樣又該怎麼辦?或者,表哥不願告訴我,我又該怎麼辦?”
凝光定定凝視她片刻,溫和從容卻暗含力量的眼神,叫林詩音躲避似的再次低下頭,竟有些不敢直視那雙豔麗的眼睛。
她沒有直接回答林詩音的話,反倒問了她一個完全不相乾的問題:“據說世間情.事最痛苦的莫過於未得到和已失去,林姑娘,你覺得這二者哪一個才更痛苦?”
林詩音認真思索半晌,說道:“大概……是已失去吧,從未得到雖然遺憾,但日子長了,心裡就沒那麼惦記了,唯有明明擁有過,卻因為種種原因錯過或失去,這樣的遺憾,想來定會叫人百爪撓心,日思夜想,往後餘生,說不定都要帶著過去的回憶活下去。”
“原來林姑娘是這樣想的……”凝光歎息般輕聲說了句。
她說的不正是自己當下的寫照,也是她自己的性格剖析。
雖然決定跟龍嘯雲成婚了,但捫心自問,她真的能放下過去,與李尋歡成為陌路人,安心地做龍夫人嗎?
林詩音自己或許沒意識,但凝光知道,若是人物的命運走向原本的軌跡,往後十幾年裡,林詩音的心靈再也不會平靜。
她臉上的表情鬆弛下來,完美優雅的笑意褪去,看著竟有幾分真實感,像是從觥籌交錯的晚宴上回到了煙火人間。
“這兩種各有各的痛苦,可在我看來,更遺憾的,是在應該追尋的時候退步了,該緊緊抓住的時候放手了,唾手可奪的東西就這樣失之交臂,明明差一點點就可以得到,明明差一點點就可以過上想要的生活,可是當時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這樣做,或者是不願那樣做。這樣的遺憾,難道不比未得到和已失去更令人絕望?”
林詩音已然泣不成聲。
凝光沒有安撫她,靜靜地在一邊等她哭完,才繼續問道:“林姑娘,現在,你知道自己要怎麼做了嗎?”
林詩音剛才隻是一時情緒上頭,被她的話觸動了心裡某個點,並不意味著她當場醒悟,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她看著為難猶豫至極,踟躕半晌,終於憋出一句:“可是,他、他都已經那樣對我了,我們怎麼可能還回得去?就算事情的真相真的如你所說,我難道就能毫無芥蒂的原諒他嗎?”
頓了頓,她鼓起勇氣,泄憤般說出一句:“你、你怎能全程隻說我如何如何,卻完全不管他的錯誤……”
說話聲越來越小,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終究還是沒多少質問的勇氣。
凝光又歎了一聲:“林姑娘,你還是沒有領悟我想告訴你的道理。”
林詩音怔了怔:“那你……?”
凝光緩緩說道:“我說這麼多,並不是要跟你分析個誰對誰錯,而是想告訴你,既然沒有放下的魄力,就該拿出勇氣來嘗試,隻要曾經努力過,哪怕最終的結果仍舊不儘如人意,至少以後在回想起來時,能減少些被後悔啃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