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皇帝被殺這事果然引起了軒然大波,黃藥師當時囂張得連身衣裳都不肯換,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漢人的身份。
憤怒的金人向南朝施壓要個說法,要不是他們邊境不太安寧,邊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西夏,這會已經揮師南下踏破臨安的城牆了。
南朝又能給金國什麼交待,沒有名字,隻有張十分抽象的畫像,再說那些飛來飛去的江湖人可不會站在原地等著讓人來抓。一個人夜闖金國皇宮殺了皇帝的高手,那麼多金兵都沒留下,他們又有什麼辦法。
但不得不說,這事讓所有人都很長臉,哪怕還要應付金國使臣的刁難,回了家大門一關,不少人都要大喊一聲痛快。
這事扯來扯去,最後以朝廷這邊又賠了大把銀子告一段落。這不是說金國就這樣算了,他們隻是將仇恨深埋心底,伺機報複回來。
如今,江湖上四處都在議論這位無名英雄是誰,他的聲望一躍超過了五絕,幾乎成了聖人大能般的存在,隱隱有比肩降魔大聖的趨勢。
甚至不少人在猜測,這事說不定就是仙人做的呢。
但這些爭論通通傳不進與世隔絕的桃花島,黃藥師也不會把這事拿出來講,島上三人過著跟從前彆無二致的生活。
入了冬,天地一片蕭條,每根樹枝上壓著沉甸甸的雪,看著就像白玉瓊脂似的。
曲靈風這天興衝衝跑過來,懷裡小心護著什麼東西,是一隻渾身雪白皮毛沒一絲雜色的白鳩,乍一看跟鴿子有些像。
“大哥哥,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曲靈風一臉喜色,“我等了三天,又拿了食物引誘,終於讓我逮到它了。”
他獻寶一樣將鳥兒放在魈麵前的桌上,一手按著它的身體防止飛走,一手輕柔地撫摸著鳥兒純白的羽毛。
“我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鳥兒呢。”曲靈風邊摸邊讚歎,轉頭笑嘻嘻地說道,“大哥哥,我把它送你了,咱們一起給它做個籠子,以後就放在你這裡怎麼樣?對了大哥哥,你也過來摸摸它,等它記住你身上的氣味了,就會認你當主人了。”
這一轉眼就看到黃藥師正好進門,他下意識將小鳥藏在身後,害怕被責罵玩物喪誌不長進,但他那點小動作,黃藥師又怎會沒有發現。
他皺眉冷斥:“看來我教導你的那些話,你全當成了耳邊風?”
除了一位不敢得罪的仙人,黃藥師在麵對其他人時脾氣並不好,尤其是自己那脾氣太溫和每每見了他都像老鼠見到貓的小徒弟,一看到對方做出什麼不合心意的舉動,他都會毫不留情的訓斥,力求曲靈風日後多加改正。
但他越嚴厲,曲靈風對他越懼怕,見麵時就越拘謹容易犯錯,黃藥師的斥責便越厲害,這是個無解的死循環。
曲靈風將鳥兒捧在胸前,小心翼翼道:“弟子不敢忘,隻是擔心鳥兒受驚擾了師父,這才一時疏忽,還請師父原諒。”
黃藥師沒有像曲靈風所想,在小鳥這一問題上發作,說出讓他立刻放飛或罵他不思進取之類的話,隻是沉聲問道:“抓隻鳥做什麼?”
曲靈風滿臉笑容,說道:“大哥哥總是一個人待著,多無聊,我便送隻鳥過來陪著他,這樣他以後就不會那麼孤單了。”
說著,他的胳膊往上伸,將鳥兒舉高了遞到魈麵前,笑著道:“大哥哥,你要不要抱一會它?”
魈垂眸看著曲靈風掌心裡純潔稚嫩的小生靈,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舉動。
忽然,原本還安安靜靜隻偶爾叫一聲的白鳩,像被人倒提著兩個爪子拎起來似的瘋狂掙紮,曲靈風兩隻手差點抓不住,讓一側羽翼從掌心裡掙脫出來,兩根脫落的羽毛晃悠悠地在他們眼前飄落。
“拿走吧。”魈淡聲說道,“我一身煞氣,不適合養小動物,往後不必送這些過來了。”
曲靈風呆呆啊了一聲,沒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還要再問的時候,黃藥師便以練功的名義將他趕出了屋子。
他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在少年平淡無波的臉上轉了一圈,試探著說道:“這個詞倒是第一次聽你說。”
魈沉默片刻:“沒什麼,不重要的事,不值一提。”
看得出來對方明顯不想說,黃藥師很有眼色地沒有追問,轉而提起另一件事。
這事又得從武穆遺書說起,自從截了金人的道,這本兵書就一直在黃藥師手裡,近幾個月,他一直想著找個合適的人選送出去,否則白白放在他這,豈不是暴殄天物。
就是這個人選不好敲定,一要有愛國忠君的心,二要有護得住奇書的實力,最後一點嘛,既然是兵書,當然最好是個領兵作戰的將領才合適,想來想去,一時竟想不出這樣一個人,真是叫他頗為頭疼。
他出聲詢問:“你覺得,這書應該怎麼處置才好?”
魈有些奇怪,這麼簡單的問題,還值得他這麼糾結?
“既然是有價值的實用類兵書,不妨抄印後分發給軍中所有有職級的將領,叫他們多多學習便是了。”
黃藥師從未想過這樣的解決辦法,他擰著眉頭,一雙清淩淩的眸子裡滿是疑慮和沉思:“如此做法,確是能提高我軍作戰能力,但若就怕武穆遺書從軍中流出去,這豈不是相當於將兵書再次送到了金人手中……”
南朝軍隊本就比金兵孱弱,讓本就強勢的對手再學習了武穆遺書中的無上兵法,反過來入侵南朝,這跟親手將殺死自己的兵器遞到對方手中有什麼區彆。
“至少宋軍學習的時間更長一點。”魈說道,“朝代更迭是大勢所趨,不會因為一本兵書而有所改變。”
他不屬於這個時代,對南宋自然沒半點歸屬感,貪腐成風的朝廷,奢靡懦弱的貴族和掌權者,這樣的國家,亡就亡了吧,沒什麼好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