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沉默良久,忽而緩緩笑了:“你說得有道理,是我思慮太多,總想什麼都顧個周全了。”
下定了決心,沒過兩天,黃藥師說要去趟軍中,臨行前特意來問要不要一起同行。
魈自然是拒絕了,上次若不是對方膽大包天隻身獨闖金國皇宮,確實有生命危險,加上曲靈風的懇請,他也不會浪費時間跑那一趟。
黃藥師對這個回答毫不意外,他一點不介意,隻是笑著說道,希望閒暇時能督促下他那不成器的徒弟好好練功,切莫貪玩荒廢了時間。
答應了彆人的事,魈總能儘職儘責的完成。
有了這句囑托,曲靈風再想偷懶是不成了,一天裡的大部分時間,他都要在魈的監督下學習桃花島的各種武藝,還有其他文化課和藝術類功課,作為黃藥師的徒弟,怎能是個隻會耍拳腳的武夫。
某一日,他又聽到了一聲又一聲響起在心底的呐喊,聲音裡飽含著極其強烈的情緒,恐懼,絕望,無助。
這是有人在召喚他,請求他的幫助。
當著曲靈風的麵,他忽然從原地消失,下一瞬,人已經離開桃花島,去了千裡之外。
降落的地點是某處山腳下,舉目四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有密林和狹窄山穀的遮掩,再完美不過的作案地點。
他來的時間不算早,地上已經躺了兩具屍體,一個漢子持刀護在一輛馬車身前,還有幾個家仆裝扮的正在與另幾個山賊模樣的漢子廝殺。他的出現顯然將在場眾人嚇了一跳,尤其是作惡的那幾個,舉著刀的手硬是停在半空半晌忘了往哪放。
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男人從馬車上鑽出來,他滿臉劫後餘生的驚喜,抓著救命稻草般撲通一聲下跪,口中連連說著求他救命的話。
亂世中再尋常不過的場麵。
眾山賊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全數打暈,男人和所有家仆愣愣看著,直到聽見少年淡定地指使他們拿繩子去捆人才回過神來。
男人沒有起身,依舊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地麵,做出萬分恭敬的模樣,顫聲說道:“草民梅引雪,見過降魔大聖。”
璃月多仙人,璃月的百姓見了仙人自是不會像這般誠惶誠恐,但魈在這個世界救過的那些遇難之人,他們的表現跟這比也差不到哪去,魈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
“是你在召喚我?”他問道。
話音剛落,從馬車上又下來一個牽著孩子的年輕婦人,她臉色蒼白,眼中的驚懼還未完全散去,兩頰沾滿濡濕的淚水。
“是奴,是奴喚您前來的。”她跪在丈夫身邊,泣不成聲,“若不是您出手,我們全家都要……”
此時,婦人身邊的小女孩突然問道:“你是仙人嗎?”
魈的視線轉到婦人身邊的小女孩身上,四五歲的年紀,梳著兩個羊角辮,脖子上掛著銀項圈,遇見這樣的事也不見有多害怕,兩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閃爍著好奇又頑皮的光芒。
看見他的目光,男人主動解釋:“此乃小女梅若華,前幾日聽內人講過您的事跡,便讓她記到了心裡,若有冒犯之處,還請上仙勿怪。”
魈輕輕嗯了一聲:“起來說話吧。”
男人和妻子對視一眼,聽了魈的話站起來,隻是頭顱一直低垂著以示恭敬,並不敢抬頭看人。
魈也不強求,指著被捆成粽子的幾個山賊說道:“這幾人你們自行處理,還有,夜間山林裡少不了出來覓食的猛獸,為了你們的安全,還是從官道走比較好。”
話一說完,連句告辭也沒說,他從原地憑空消失。
夫妻兩挽留不及,隻能對著空氣感歎:“傳聞居然是真的,世上真的有神仙啊。”
“你說,咱們回去了就在家裡供一塊降魔大聖的牌位怎麼樣?”
“應該的,從今天起,我梅引雪在此立下家訓,凡我梅家的後人,人人都要奉上仙為尊,永生永世追隨他,做他最忠誠的信徒。”
“除了牌位,咱們還該請最好的畫師來……”
看似離開了,實際上放下不下隱在暗處的魈,聽著夫妻兩滔滔不絕的討論和對自己的崇拜,心裡多少有那麼點無所適從和不自在。
璃月的人雖也尊敬他,但到這種程度的卻少見,畢竟他不是招攬富貴,護佑世人安康的福星,他的出現隻會意味著又一場戰鬥,或者說災禍的到來。
底下的人還在說,一會說要給他塑像,一會又說要建祠,小姑娘更是嚷著要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都送給他。
微風拂過山穀,吹落了枝頭似霜糖般的積雪。魈側過頭去,雙眼看著前方,心裡慢慢湧上一陣他也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那點短暫的情緒就像蜻蜓劃過水麵蕩起的一點漣漪,很快就消散無蹤,但卻真實地在他心裡留下了痕跡。
他隻覺得,這樣的心情,應該能算得上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