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蓮抽泣著話都說不連貫:“嗚……我們一起努力……彆、彆丟下我……”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相伴相攜,一輩子在一起……”
聽到這話,韻蓮在封雲清懷裡嚎啕大哭,絲毫不顧形象。
那一年,他們還從沒有向彼此吐露過男女之間的情義,甚至都還沒有道侶的名分,但是相擁而泣的樣子卻足以讓任何一個旁觀者動容——就算不是情人,隻是作為同伴,他們的感情也足夠情深意切。
元蓮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冷眼看著這一幕,近到與二人能感受到同一刻的山風,冰涼的風將她的衣袖吹得簌簌作響。
沒有人能看出,她這一刻是懷抱著怎樣的想法來旁觀這自己曾經親身經曆的一幕。
她悲傷麼,難過麼?又是否能體會到身為“韻蓮”的哪怕一絲絲情感呢?
或許連元蓮自己也說不清楚。
與那段幾乎完全無法令她理解的記憶不同,這樣用另一雙眼睛旁觀這一幕,方才真正使她了解了這段感情令人遺憾的地方。
當初的情真意切是真,那麼最後的移情彆戀呢?
現在這個沉浸在父母將逝的悲傷中的少女,是以怎樣的心態來麵對愛侶的逐漸移情、遠離呢?
想到這裡,元蓮有所觸動的心弦像是被一雙手輕輕的按下來,微微發沉。
元蓮便不再管幻境之後給她準備了什麼場景,閉上眼睛專心體會這一刻的感觸。
常人閉目當然無法避免被幻境侵蝕,她當然不是常人,不管這法陣做的如何精細,要做到擬假如真恐怕還不太夠。
不知過了多久,元蓮緩緩睜開眼睛,還沒等習慣性的將神識外放,便被麵前一張放大的臉驚了一下。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我們還有機會!”
原來是常鬆竹廢了一番功夫之後剛從幻境中脫身,就見元蓮盤膝坐在石階上,雙眼緊閉,一副正是修煉到要緊處的樣子。
這條路上肯定不止她們二人,個個都是她們的競爭對手,雖然時間有些緊張了,她也不敢丟下元蓮在這裡自己走。
還好元蓮的入定沒有持續多久,要不然常鬆竹這就出局出定了。
之後的一路,元蓮看著她跌跌撞撞,汗如雨下的超過一個又一個人,最後幾乎是手腳並用的跨過了終點。
常青竹感覺自己在試仙路上被削去的修為都恢複了原狀,又確定自己在規定的時間過關了之後就一頭栽在了地上,和險些累死的其他弟子一樣攤成了一張餅。
她也是累昏了頭,居然傻裡傻氣的沒有察覺這一路,包括現在,都沒有任何人對元蓮的存在產生疑問,就跟眼前這個跟他們畫風完全不一樣的衣著整齊的人不存在似的。
元蓮當然不可能她一般躺在地上,她站在常鬆竹麵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
這個角度看,居然也這麼好看。
常鬆竹暈暈乎乎的想。
元蓮輕聲道:“其實方才你不需要等我。”
英氣的少女不假思索的答道:“這不是怕你出事嗎,這一路前前後後這麼多人,想要把你丟下去讓你出局也就算了——至少死不了人,但是要是有人起了更壞的心思怎麼辦……要不是你說,我也不知道這裡是有人隨時觀看的,他們也不知道,這就沒有約束,想乾什麼都有可能。”
元蓮倒沒想到她看起來大大咧咧,居然心還挺細。
常鬆竹這時又發出一聲歎息:“我沒看見潘凡……想來是沒通過試煉,你說他圖什麼,我看他病病歪歪的,這一路喝口水都要讓著他……真是關鍵時刻才能看出真心。”
元蓮沉默著想起了“自己”曾經也被彆人拉著手走過類似的一條路,那時候兩人都才隻有七、八歲,心智未定,遠比常鬆竹方才更為艱難,但是就是這樣,那人也堅定的跟她握著手,從沒有一刻分離,最後兩人幾乎是彼此硬拖著走完的。
對當時的兩個孩子來說,這就是最“關鍵”的時刻了,這還不能說明真心麼?
她搖了搖頭,對常鬆竹道:“但是,有的時候,真心或許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疏遠和背叛有可能比你想象的要來的更加沒有預兆,也更悄無聲息。”
人性這種東西之前但凡談到,都是是她父親或是師兄講解給她聽的,自己領悟還要說給旁人聽,於元蓮尚屬第一次,她有些不習慣,因此隻說了一句便閉口不談了,轉而回想起剛才經過的法陣。
那法陣居然還真有些意思。
元蓮一眼看出不來曆的東西很少,她不得不演算了片刻,總算知道了為什麼看似再普通不過的陣法居然真的挖掘她的記憶,即使隻是分魂的也很不容易了。
這法陣應該是神王的手筆。
因果歸於西方,必定是妙嫦神王的大作。
尺有所短,存有所長,妙嫦神王是繼道紀之後,資曆最老的神王,身為妖族,她對於幻境的運用爐火純青,尤在蒼海之上。
“……”
想到這裡,元蓮總算是知道她為何從剛才起就總覺得哪裡不對——
——她好像,是把她師兄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