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魔窟來到之前,她想過數種自己被刁難的樣子,甚至被對方一言不合就要打殺的下場都想過——雖然發生的概率很小,但是以禁魔窟的風評,發生什麼小概率事件都不算奇怪,但是這種事總要有人頂在前頭,王璐凝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便主動擔了下來。
但是饒是她思慮再三,也沒想過刁難是以這樣的方式來的。
這讓她一肚子應對之策都無用武之地,於是不免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我今年五百二十六歲。”
這年紀修為,在神界隻是人生剛剛起步的時候。
那女子停住了,她抿著唇,然後又要開口……
“好了!”澹台翼臭著臉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對話,對女子道:“顏若菡,你少說兩句。”
王璐凝往後一倒仰,瞬間明白了身為仙尊血裔的澹台翼為什麼對這人這樣容忍。
這女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若菡仙子——以她的修為,自然說不上是仙君,之所以這樣稱呼,是因為她是蘭禦仙尊的侍妾……
沒錯,蘭禦仙尊行事放蕩糜爛,隨心所欲,自然是有不少鼎爐侍妾的,隻是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消失的隻有顏若菡一個。
蘭禦仙尊新晉仙尊之位不久,正是風頭正盛卻沒有建立起太多敬畏感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切為人津津樂道,這樣的人跟在仙尊身邊近千年,自然非常出名。
可是顏若菡一直在蘭禦身邊,修為又不怎麼高,怎麼會在這次百宗朝會中出現呢?
其實門內有許多人都聽過這位的大名,因此這名字一叫破,萬儀宗這邊雖沒人說話,但是仍有不少眼神交流。
似林縉這種還沒了解到這裡的人,則是看了幾人的交鋒之後,在心中默默地想,凡人界都在向往修真界,認為修道者們不食人間煙火,無欲無求,然後大千界的修道者卻也都心心念念著飛升成仙,但是他一到神界來,卻發現這裡的勾心鬥角,你來我往並不少於下界。
真的是,到哪裡都是一模一樣。
而此時澹台翼看著所有人意味深長的表情,隻差把“原來蘭禦仙尊就是這種品味”寫在了腦門上,不由覺得額頭青筋直跳。
他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要給自己尋些事做。
“你們萬儀宗現還扣著我派的護法斬魔玉仙,怎麼,是非要蘭尊主動開口,才肯歸還嗎?”
王璐凝一聽,覺得這才是自己擅長的領域,立即正色道:“斬魔玉仙強闖萬儀宗,與言航宗主大打出手,殺傷弟子,毫無顧忌,難道不該扣留麼?”
澹台翼冷笑道:“殺傷弟子?你倒是說說他殺了誰,傷了誰?退一萬步,就算他犯了錯果真要罰,你們也該主動奏請蘭尊來清理門戶,哪裡輪得到萬儀宗越俎代庖。”
這話情不通理更不通,不過是仗著蘭禦仙尊來壓人罷了,王璐凝非常熟練的回應道:“那可不巧了,這人並非我等所擒獲,乃是蓮尊親自出手……禁魔窟要人可以,還請你們至不周山‘奏請’元蓮仙尊,到時候想帶誰走都行。”
“你說的輕巧,”澹台翼麵相其實很柔和,但可惜眼神陰騭,直勾勾的盯著王璐凝:“元蓮仙尊說不定都不記得這事了,她對這些怎麼會在意。”
這話說不定還真讓他說中了,王璐凝心想,但是她冷靜的反擊道:“澹台仙君大可以一試,若是有幸跟斬魔玉仙一個下場,可是要勞煩蘭尊親至了……”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笑,清麗脫俗的五官生動起來:“正巧,蒼海神王仙駕現就在不周山,還方便蘭尊前去請安呢,雖然……道紀神王不得一見,蒼海神王總有機會見到的。”
澹台翼麵色更難看了起來,但是他聽到王璐凝似是而非的提起“道紀神王不得一見”,就知道當初的事這女人八成知情,心中便不由一邊暗罵言航嘴碎,這種事也敢到處亂傳,一邊腹誹蘭禦做的好事,丟人丟到了萬儀宗,害得他也抬不起頭來。
他見王璐凝一口一個“神王”,一口一個“蓮尊”,不過癮還要加上全稱,生怕引不來某些人的注意,他便是想要做些什麼也不敢輕易下手了。
畢竟左溪煌的慘樣已經傳遍了五湖四海,據說他當時高聲呼喚元蓮仙尊讓她出來,結果蓮尊果然如他所願現身,當場賞了他一掌,左溪煌一下子就被拍進了泥地裡,整個人都廢了大半,之後還要連滾帶爬的抬起頭卑微的道歉認罪,難堪到澹台翼把這經曆往自己身上一放就想去死。
要是他出了這樣的醜,那不如自我了斷算了,也省得旁人還要費力去救一個廢人。
他眼神愈發陰鬱,看的王璐凝本就一直繃著的心弦更加緊了緊,也就不再說話,生怕真的把他激怒了。
兩人的沉默看在兩宗弟子的眼中各有滋味。
且不說禁魔窟的三十餘位弟子如何憋屈,單說萬儀宗的人,一個個挺直了腰板,看見師姐麵對澹台翼絲毫不落下風,還能讓對方閉嘴說不出話,心中都不免叫好,頗覺得揚眉吐氣。
顏若菡看看澹台翼,又看看王璐凝,有些疑惑為什麼都不說話了,原本有些輕浮的神情退去,清冷精致的五官顯露了出來,神情也不由帶上了些許懵懂。
王璐凝不經意的瞥到,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心裡突然“咯噔”一聲,仿佛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