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藍眼睛的天人靜悄悄行了一路,穿梭在燈會各色的燈籠和行人之中,有種漂浮於俗世的夢幻感。
可仔細聽康鳶的心聲,卻儘是些庸俗的情與愛,思念與羞愧,急躁與緊張。
夜色沉靜如水,星空璀璨明亮,燈會之上,閃著無數的燈火,光影絢爛。
康鳶並沒有和寒寒約定固定見麵的地點,隻說了時間地點和信物。
因此在眼前的重疊人海之中,也並沒有固定停留在哪裡,而是緩慢地踱步,目光不斷地轉向四周。
他沒有問過寒寒的長相,但卻知道寒寒是個年輕男子,且必然十分英俊,是個年少就能被合歡宗官方認證的美人。
而且他會手持蓬萊九葉花,一旦出現一定一眼就能認出來。
……他來了嗎?
會在哪裡?
燈會上不知何時響起了絲竹之聲,曲調悠婉,很是動聽。
到了此時,康鳶終於生出了一種即將見到寒寒的真實感,與此同時,激動與愧疚摻雜,以至於難以辨認。
說來誰來相識至今,超過了三年。
兩人相聚的時間其實很短,可精神上的親密和依賴卻是既深又長。
康鳶和寒寒的感情來自於一點一滴,日積月累,沒有一絲一毫作假。
現在雖然出現了勾寒雲的事情,但康鳶對寒寒的心意,並沒有因此而產生動搖,他還是想見到寒寒。
而其他的,總要等見到之後再道歉,再懺悔。
康鳶的心漂浮起來,在心中輕喚他的情人:寒寒。
這一聲落下,在不遠處,仿佛回應他的呼喚一般,恰到好處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難得拋棄了平時裡獨特的發型,隨意鬆散地彆了一根簪子,黑發如瀑,隨風起伏。
他也穿白衣,一張十八歲的俊臉輝映著燈光,似在尋找著什麼,可在他四周,無論男女,無論老少,沒有一個人在看燈。
燈會之上,那個男人將整條街的燈籠都比得失去了顏色。
康鳶一直蹲在房間,沒有看過勾寒雲,到這一刻才知道勾寒雲身上的流光千回原來已經徹底解除,毫無瑕疵地回到了真正的狀態。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自己背地裡饞勾寒雲身子的認知,這一眼,竟是看得康鳶心神震蕩,下意識地躲在燈籠攤後,藏住了身影。
勾寒雲??
這麼巧!
康鳶並沒有見到勾寒雲的心理準備,更做不到今夜同時見到寒寒和勾寒雲,當下便取出玉牒,找到勾寒雲的好友【逃過一劫】,發消息道:
【寒雲師弟,你今夜沒留在飛天鏡?】
勾寒雲沒有理會這些引入話題的開場話,隻直白地詢問道:【你在哪個位置?】
瞧著好像知道康鳶在燈會上似的,奈何沒有空閒多想,康鳶盯了這兩句對話一秒,很快退出對話框,轉而找到【一劍霜寒】,詢問:【寒寒,到了嗎?】
另一邊,小號沒有得到理會,大號卻被回應的勾寒雲微微頓了下,回複:【到了。】
他再次問:【你在哪個位置?】
這一次,對待寒寒,康鳶瞬間回複:【我在南邊招牌寫著三隻兔子的那個小攤,寒寒,你從後麵繞過來吧。】
三隻兔子?勾寒雲眼神不錯,一眼就看見那三隻兔子就在眼前不遠處。一時之間,不由疑惑:【為什麼要繞一圈?】
康鳶來不及猶豫,如實道:【前麵有個現在不想見的人,不想被他看到。】
不想見的人,勾寒雲:【誰啊?】
康鳶:【我師弟,你不認識。】
勾寒雲:【……】
消息當場停了下來。
好幾秒,康鳶都沒有收到勾寒雲的回複。
然而位置已經說清了,康鳶倒也沒有十分擔心,不想就在這時,康鳶偷偷側目去看勾寒雲的動向,忽地瞧見那道帥得人頭昏眼花的高挑白衣身影向著他大步走來,似乎摸到了他的位置。
啊?
他怎麼???
康鳶哪裡能在和寒寒麵基的場麵上見勾寒雲,提著燈籠就跑。
不料他跑起來,身後的勾寒雲竟也跟著跑起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擁擠熱鬨的燈會上形成了一種奇妙的追逐。一個逃,一個追。
可這麼多人,康鳶能往哪裡飛,沒跑幾步,便被氣勢洶洶的勾寒雲拉住了袖子。
這一遭回頭,和勾寒雲的距離隻有一步之遙。
那張俊美無儔的青年麵孔離他近得不像話,康鳶心亂了一拍,可想到寒寒,還是馬上退後一步,和勾寒雲拉開了一點距離。
距離不多,卻戳進了勾寒雲心裡,勾寒雲的眉頭登時皺了起來。
康鳶不知這些,心情也是混亂,隻能詢問:“寒雲師弟,你也來看燈?”
“……”勾寒雲沒說話。
康鳶看他沉默,更找不到話說,隻能接著向後退,臉上露出禮貌的笑容。
“你一個人?”
“剛到?還是已經看完了?”
不管康鳶問什麼,勾寒雲都毫無反應,隻是神色有些微妙,好像憋了什麼話要說。
放在平時,康鳶大概也會很耐心地聽他說,可今時不同往日,康鳶不再耽擱,有意避開,匆匆說了聲“我約了人”,便準備儘快離去告辭。
不想剛走出一步,身上再度傳來壓力,勾寒雲不僅拽他的袖子,還拉他的腰帶,硬是把他給逮了回去。
這!?
康鳶一時也微微皺起眉頭,有話要講。
便是這時,勾寒雲忽然神情正經,好像做好了什麼決定,雙手捧在胸前,手心之上憑空聚起光芒。
緊接著,一朵九葉花出現,落在康鳶眼前。
流光溢彩,葉片生輝,光芒也好,形狀也好,每一樣都無比的熟悉。
不是彆的,正是康鳶曾經送給【一劍霜寒】的蓬萊九葉花。
康鳶頓住,猛地愣在了原地。
這當口,勾寒雲的心中何嘗不是百轉千回。
他緊緊盯著康鳶的藍色眼眸,足足好半天,才開口道:“我就是寒寒,寒寒就是我。”
說著,他深深望著康鳶,用那道康鳶曾經在語音裡聽過許多次的動人聲線,鄭重卻可憐,小心又傷心道:“為什麼要躲?對我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