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九慌慌張張退了兩步,扯著嗓子喊道:“乾嘛!你要乾嘛!這裡是白鷺書院,你、你你你你你你難道想在書院裡打人嗎!”
柳況突然出現,笑道:“誰要打人?”
阿珺驚了一下,“段段、段段你回來。”
陸行九一指阿珺:“柳先生!楚錦樺無視校規,又在書院裡打人!”
柳況看過去,阿珺抿了抿唇,抱胸轉頭。
趙小嵐把最後一朵乾花貼在信上,抬頭問道:“柳先生,煙姐姐好些了嗎?”
陸行九連忙接話:“好些!怎麼沒好些,在書院裡吃了睡,睡了吃,能不好嗎!”
柳況笑道:“好多了,這會兒你們都可以去看看。”
陸行九又插嘴道:“誰敢去看她!門口都沒走到,便被小國相瞪回來了,真不知道裡麵躺著的是皇帝的老婆還是他的老婆!”
阿珺道:“陸行九,你有毛病嗎,一張嘴叭叭叭最會講,最會搶,不講話沒人當你死了!”
柳況製止了陸行九回話:“好了,在書院裡這麼說話沒人管你。要是你出去還這樣口無遮攔,小心釀成大錯。天子家務事,豈非你我能議論的。”
陸行九不大情願地拱手:“是,學生謹遵教誨。”
柳況道:“山上的楓葉紅了,你們寫首詩詞,晚課的時候我要檢查。”
趙小嵐道:“柳先生,我要請假!”
柳況道:“你怎麼又要請假,你上月已經請完了。”
趙小嵐迅速雙手合十,狗腿的很熟練:“柳先生,柳先生,最後一次!我保證!”
“你上回也保證是最後一次。”
“這回是真的最後一次啦!”趙小嵐狂作揖,他生的可愛乖巧,此番動作,引得眾人發笑。
柳況心一軟,隻好道:“那就依你所言,最後一次。”
阿珺問他:“你這次請假乾什麼?”
趙小嵐連忙把桌子上的信紙收拾起來:“我跟祝兄約好了,今天下午一同去司樂坊聽曲,他這會兒應該到京都了,我要走了。”
他衝進學堂,拿了書包掛在肩上,就要往山下走。半路,被明長宴攔住了:“什麼事這麼急。”
趙小嵐領子被明長宴提著,整個人像隻小貓一樣縮著脖子,還不忘驚喜道:“煙姐姐,你活啦!”
明長宴勾著他的肩膀:“什麼活不活,我又不是死了。你要去哪兒?”
一學生道:“去見他的祝兄!”
明長宴道:“那先彆去見,我要問你一個問題,你才能走。”
趙小嵐被他帶回石桌前,明長宴倒了杯水,問道:“皇宮裡還有死人嗎?”
趙小嵐搖頭:“你昏過去之後,白鷺書院沒幾天就開學了,我很少去皇宮,因此不知道。”
明長宴思索片刻,又道:“大皇子的屍體還在嗎?”
趙小嵐撐著下巴,回答:“那肯定早就下葬了,你都在這兒呆了小半個月了。”
明長宴詫異:“這麼久?皇帝沒找我嗎。”
他心道:我還有個皇帝老婆的身份在宮中,這一消失,且不說茯苓二人如何交代,那皇帝要是找起來,不也惹禍上身了嗎?
趙小嵐道:“沒找。皇姑父最近忙得焦頭爛額,連大皇兄的葬禮也是草草辦了,哪有時間追查煙姐姐去哪兒了。”
明長宴道:“謔,這皇帝未免太無情了,連自己兒子死了都不操心。”
陸行九在邊上,遠遠聽著,便插嘴道:“元側妃的兒子死了,他有什麼傷心的!又不是皇後的兒子。”
明長宴:“你好像話裡有話。”
趙小嵐邊上的一位小學生開口:“元側妃是因為長得有幾分像皇後才得寵。皇上對她隻寵不愛,她兒子死了,當然也無所謂了。”
陸行九道:“可惜那位皇後心高氣傲的很,這輩子除了她丈夫誰也瞧不上。”
明長宴問道:“皇後的丈夫不是皇帝嗎?”
陸行九嗤了一聲,左右一看,阿珺已經跟在柳況後麵當小尾巴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地開口:“皇後是前朝的太子妃,她的丈夫哪裡是皇帝,是前朝太子。皇帝登基後,看她貌美,不顧百官反對,強行立她為後。不然,皇後為什麼一年到頭都在大寒寺,很少回皇宮!”
趙小嵐難得翻臉道:“陸行九!”
陸行九自知失言,連忙閉嘴。
登時,四下寂靜。
明長宴心道不好,連忙要說些話來緩解氣氛。就在此刻,一陣十分細碎輕微的叮當聲傳來,叮鈴作響,綿綿不斷,顫動不已。
對麵的趙小嵐好像看到了什麼,連忙站起身。果不其然,小院石門處,一名青年停下腳步,他散發黑衣,披著一件黛色的外衣,氣質冷峻,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因此,驅趕了幾分冷意,使得神情柔和了不少。
趙小嵐眼神雀躍,像隻兔子似的便躥出去了,振臂揮舞:“祝兄!”
他一路過去,踩得楓葉亂飛。
“我在山下等了很久沒見你人,就上來看看。”
趙小嵐哈哈一笑:“我本來要下去找你,你上來倒省得我走一趟。你來,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片刻,趙小嵐便將他的這位好朋友帶到明長宴麵前了,“她是我在皇宮裡認識的好朋友,雖然是宮妃,可她也喜歡明少俠!”說罷,看向明長宴,“煙姐姐,這就是祝瑢。”
祝瑢走近後,明長宴突然有一種此人周身連溫度都要低一些的錯覺。
明長宴笑道:“久仰久仰。”
祝瑢莞爾一笑:“這句話該我說,久仰。”
明長宴打量祝瑢,他曾經見過的高手數不勝數,先前趙小嵐掛在嘴邊成日裡吹捧的祝兄,他總以為是對方誇大其詞,少年戲言。如今看來,趙小嵐並不是平白無故地吹捧。雖然他現在武功失了,但眼神還好著,隻需一眼,便知此人深不可測。
這位祝兄在白鷺書院走了一段‘行路難’之後,氣息依舊平穩,麵色如常,不見半分紊亂,可見內功深厚。他手上拿著一把通體漆黑的折扇,上麵掛著兩個精致小巧的銅鈴,一動便跟著輕輕一響,聲音溫潤,使人心靜。
明長宴道:“祝兄,看你的鈴鐺生得乖巧!何處尋的?”
祝瑢笑道:“寺廟裡問主持要的,尋常的小物件。”
隻可惜他雖笑得溫柔,笑意卻達不到眼睛,總叫明長宴心中一麻,好似與毒蛇對視。
趙小嵐卻毫無察覺,插嘴道:“不說客套話啦,煙姐姐,我要走啦。祝兄,我上次跟你說那個新來的歌妓,哇,是金陵來的姐姐,小曲兒唱得太好聽啦!對了,我好久沒去看離離姑娘,咱們這次一同去。不然,顯得我見她見得太刻意了……”
他說完,便和祝瑢一同走出了白鷺書院。
明長宴若有所思地站了會兒,陸行九道:“你還不回去,這個時辰,小國相馬上就來了。要是看見你叉著腿在外麵吹風,你就死定了。”
明長宴不可一世道:“他來就他來,怎麼,我怕他不成!”
話音剛落,懷瑜的身影便出現在書院門口。
陸行九得意洋洋的轉頭:“那你就在這裡……人呢?”
石桌邊,哪還有什麼活人。
明長宴已然動如脫兔,連爬牆帶翻窗,一個翻滾就滾到了床上。
懷瑜正好走到門口。
陸行九低下頭,行禮之後,匆匆離去。
他推門,明長宴正裹著被子在床上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