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這藥我得喝到什麼時候?”
明長宴放下碗, 十分誇張地吐了下舌頭。他自養傷, 已有半月。
懷瑜收了碗,轉身放到桌上,不理會他作妖。
明長宴掐著自己的喉嚨,歎了口氣:“真的好苦,我要吐出來了。”
懷瑜冷道:“吐出來就隻有一成。”
明長宴閉上嘴, 乖乖坐好了。
此前,懷瑜答應替他調理身體,這話沒有作假。當天回到白鷺書院, 他便將準備好的藥單和藥材帶到了白鷺書院,煮了藥一日三餐輪流灌給明長宴。藥味雖極其衝鼻, 明長宴每次喝完藥都仿佛失去了嗅覺一般, 但確實有奇效。近來, 他身體不像以前那麼虛,心肺不痛,因此,不敢跟懷瑜唱反調唱得太厲害,隻無聊的時候, 把他找來逗玩一會兒。
不過,若是單吃藥, 還沒這麼叫他痛苦。隻是那藥浴, 實在折磨人。每日醃蘿卜似的泡半個時辰, 時間一長, 明長宴認為自己儼然已經入味兒了。一出浴桶, 渾身都是苦的。房間內,縈繞著一股藥香。
明長宴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骨頭散了一半。冷不丁,幾本書冊砸到了床上。封麵花裡胡哨,顯然是小攤上的話本。他猛地坐起,神色期待地看了懷瑜一眼,後者冷酷的側開頭。幾本類型不同的話本,名字也各有千秋,諸如:《無情爭似有情癡》、《紈絝書生妖嬈妻》、《有情偏被無情惱》,雲雲。
“夠了嗎,這些有什麼好看的。”
“你可彆瞧不起這些話本,可好看了!你看,比如這本,”明長宴拿起了其中一本《冷情王爺無情妾》遞到懷瑜手上,“我最喜歡這本,簡直太感人了,我看著差點都哭了!不信你拿去看!”
隨後,明長宴又抓起一本,才剛翻了兩頁,突然眼睛一亮,在床上捧腹大笑。
“懷瑜!懷瑜!”
懷瑜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明長宴拿著話本,一本正經地說道:“小懷瑜,你知道這上麵寫了什麼嗎?”
懷瑜道:“我才沒有興趣。”
明長宴卻一本正經地念道:“……哪知雲青仙人吃了酒,卻不肯離去,坐在妾身前,迷蒙的眼神直直地盯著妾身……”
懷瑜臉色一變,奪過話本。
明長宴哈哈大笑。
中原民風開放,杜撰當朝名仕的故事不在少數。懷瑜位高權重,又是京都春閨少女的熱門追捧對象,寫書的以京都名媛為風向標,為賺足這些錢多的沒處花的小姐銀兩,鉚足了勁兒編排懷瑜。以小國相為主角創造的閒話本子,一年能收千八百本上來。
懷瑜應是買本子的時候胡亂抓了幾本,沒發現其中竟還有關於自己的,此時叫明長看到,十分沒麵子。
明長宴笑夠了,正色道:“好了,我不笑了。你可彆生氣,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我是覺得有趣!”
他酷愛看這些低俗話本,最偏心情情愛愛糾纏不清的極儘荒唐之作。
收起書,明長宴不逗他了。他最怕懷瑜生氣,小姐脾氣,哄也哄不好。
果然,懷瑜收碗之後,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明長宴心道:這小孩兒!
不到一會兒,門又吱呀一聲。明長宴一邊翻著新的話本一邊躺在床上道:“我還以為你氣哭了跑出去,怎麼這麼會兒又回來啦?”
無人回應。
他‘咦’了一聲,側頭去看,門口,一頭雪白的小鹿偷看了他一眼,連忙跳走。
明長宴見這頭小白鹿,可不就是懷瑜養的那頭壞脾氣的小畜生,登時來了勁兒,一躍而出,三兩下就抓到了小鹿。
他抱著小白鹿的脖子,變戲法似地拿出兩個豆餅。
“偷偷找我來要吃的吧?哈哈,你哥不給你吃,我給你留著。怎麼樣,我對你好嗎?以後還踢不踢我?”
小鹿乖順地頂了他一下,吃起他手中的豆餅。
明長宴住在白鷺書院的這段時間,攏共做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攛掇了一幫學生上後山挖了個大坑,把懷瑜的這頭小白鹿從山裡給抓出來。
第二件:同這頭小畜生握手言和,搞好了關係。
明長宴歎了口氣,拍了拍鹿頭:“我若是像你一樣,成日裡隻管吃,吃了管睡,睡醒了什麼都不用想就好了。”
他一邊擼著小鹿的尾巴一邊發呆神遊,手下沒個輕重,沒伺候好,把小鹿尾巴一揪,小鹿當即發起脾氣來,嫌棄地抖了一下身子,要把他的手抖下去。
明長宴回過神來,拍了一下小鹿的屁股:“你這個小蠢驢竟然敢嫌棄我!”他嘟囔了一句:“我可是天下第一。”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兀自哀歎的加了一句:“雖然是過去時。”
明長宴摸著鹿屁股道:“你也沒幾天能嫌棄我了,等我身子一好,你想再見我,那可就難了。嘖,可憐本少俠風姿綽約,天下無雙,如今淪落到與你這頭小驢對愁眠,嗚呼悲哉。”
兀自歎了口氣,他道:“我還有玉樓、玉伶、玉米,他們那一群小崽子肯定都在等著我,而且一定想死我了,也不知他們處境如何。這麼一想,倒是鹿兄你比較慘,你就隻有你那個嬌小姐脾氣的小主人。你我一人一鹿,當真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他又愉悅地擼了兩把鹿屁股,似乎對這裡的皮毛格外鐘情。正準備再揪上一把時,小白鹿耳朵一動,鳴叫三聲,撒開蹄子往東麵跑。
明長宴站起身,轉頭一看,笑道:“我還以為,你被我氣跑了。”
站在他身後的事懷瑜,他冷酷地哼了一聲:“是啊,我是嬌小姐。”
明長宴哈哈一笑,雙手合十,委實謙卑:“懷瑜,不,親哥,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一念君子認錯及時,但死不悔改,正想岔開話題,懷瑜卻道:“我要離開一段時日,明天開始你自己注意時間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