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珺走上前來,問道:“既然是花,那就是給人看的,你乾什麼把這些花都遮起來?”
明長宴笑了一聲:“自然不是給我們看的,所以才遮起來吧?”
趙小嵐臉色微紅,說道:“六月雪。花是六月雪!”
明長宴:“我知道此花,隻是你遮起來做什麼?”
趙小嵐開口:“六月雪中,有一種品種最為名貴。一生隻開一次花,隻要見到光,便會次第盛開,花開時,如同下雪。我聽聞離離姑娘素來愛看雪,但是六月的天氣,要讓它下雪太難啦!我就想了這個法子,討她開心!”
明長宴聽罷,嘖嘖稱歎:“趙小嵐,我小瞧你了。弄這些東西費時費力的,也虧你不嫌麻煩。”
趙小嵐打開扇子,扇了兩下:“千金難買美人一笑。”
他:“我不和你說了,我約了離離今天下午看花!”
趙小嵐說罷,又補充道:“煙姐姐,你們也可以來!”
明長宴道:“那我就卻之不恭啦。”
說罷,趙小嵐突然又道:“還有一件事情!煙姐姐,你可一定要幫幫我!”
明長宴後背一涼。
趙小嵐這廝,但凡說出這句要幫他的話,最後多半都會陷明少俠於不仁不義之中。說道現在,他都有些怕了。
“你好好說話啊,要幫你什麼,事先說好,這回我可不陪你逛青樓了!”
趙小嵐連連擺手:“這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看了懷瑜一眼,被冷淡的目光盯著,趙小嵐心裡一陣心虛:“是、是這樣的,我每次看到離離,我就說不出話來。”
明長宴道:“為何說不出話來?你真是稀奇,見到心愛之人,難道不是喋喋不休嗎?”
趙小嵐臉都憋紅了臉,說道:“我要是能喋喋不休,至於現在還跟她說不上話,形同陌路嗎?”
明長宴盯了他一會兒,歎了口氣:“好罷,看你怪可憐的,我給你出一個主意,你附耳過來。”
一共上萬盆花,動用數百人,趕在下午時,終於將所有的六月雪搬到了太白煙雨樓。此樓東臨湖,西臨小林山色,是華亭著名的一處園林。
小玉陪著離離,一同往太白煙雨樓走來。
“那趙公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大熱天的把你約出來,一會兒看見他,我必然不給他好臉色看!”
離離道:“不準。”
小玉嘟囔道:“我隻是說說罷了,又不會真的不給他好臉色。姑娘,你彆生我氣。”
二人一邊走,小玉一邊四處打量,見周圍花草樹木,乃至一部分亭台樓閣,都被黑色的棉布蓋著。離離的眉頭微微蹙起,小玉則是毫不客氣地說道:“趙公子到底在搞什麼?古裡古怪!”
話一說完,趙小嵐揮手道:“離離姑娘!小玉姐姐!”
小玉啐了一口,說道:“誰是他的姐姐,真不要臉!”
趙小嵐快步走過來,站在離離麵前,臉色漲紅,停住腳步:“我、在下、本、不是……”
離離耐心地看著他,聽趙小嵐結巴了半天,才說道:“你要說什麼,可以慢點說,我不會跑。”
趙小嵐磕磕巴巴:“我、我請你看雪。”
小玉哈哈一笑:“看雪?趙小公子,我看你是腦子燒糊塗了吧,這個天氣怎麼看雪?你要怎麼變出雪來?”
趙小嵐深呼吸了兩次,終於能夠正常說話了。
他道:“離離姑娘,前幾日在京中,時間匆忙,一直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對不起。當日是我邀請你去水榭看折子戲,但是我不知道會出現那樣的事情,此、此事我、我……”
趙小嵐越說,眼神越飄忽。並且,隨著次數的增加,小玉發現,他每說一句,都要往固定的方向看上一眼。看得多了,小玉心生懷疑。不過此女天資聰穎,還知道按兵不動,準備抓他一個人贓並獲。
不遠處,明長宴舉著板子的手放下來。他動了動胳膊,嘶了一聲:“應該看見了吧?”
懷瑜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全神貫注地盯著趙小嵐,心裡有些不樂意。
明長宴暗道:攏共才四五句話,他不至於照著文書念還念錯?
他翻過自己手中的紙板,板上工工整整用毛筆寫了些客套話,開頭便是:離離姑娘,前幾日在京中……
儼然是趙小嵐方才開口所說的幾句。
明少俠出的餿主意,便是這麼一個笨辦法。既然趙小嵐在她麵前緊張,索性就當成戲本子來演,將自己要說的話背下來,若是怕忘詞,他就寫個記詞的板子,站在遠些的地方,提醒趙小嵐。
誰知,就這麼一提醒,都被小玉抓到了。
那白色的板子一閃而過,卻足夠可疑。小玉眉頭皺起,邁著步子便朝明少俠的方向走來。
明長宴倒不是多怕她,隻是趙小嵐好不容易把離離約出來,萬一被他攪了好事,他豈不成了千古罪人。而且此刻,懷瑜被他強行拖過來,被發現了,還毀了他的清白。吃力不討好,明少俠暗恨一聲,拽著懷瑜走為上計。
懷瑜被他拽的一愣,明少俠光顧著逃跑,胳膊拽不動,便去拽手。對方的手冰涼,如冷玉雕刻,蒼白分明。甫一接觸,明長宴愣道:“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懷瑜開口:“是你的手太熱了。”
明長宴回過神,這才注意,二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方才情況緊急,他拉著跑了一段,倒未注意這小細節。
如今,他的手不熱了,輪到臉熱。
懷瑜突然神色一凜,問道:“你的臉怎麼紅了。”
明長宴大驚失色:“絕無此事!”
他連忙伸手去遮臉,又覺得該做法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於是側過身子,強行轉移話題:“這處地勢不錯,從這裡望下去,一會兒六月雪開了,便可以看個痛快。”
懷瑜點點頭:“嗯。”
明長宴見他鬆口,內心也鬆了口氣。
哪知他冷不丁又問道:“那你為什麼臉紅?”
明少俠豈止臉紅,這會兒耳根子都紅了,嘴上還穩住了胡言亂語:“聽說六月雪人間難尋,看來小嵐為了離離挖空了心思,我看說不定就抱得美人歸了。到時候我就去討一杯喜酒喝,好歹本少俠從中也幫過不少忙。小嵐到時候肯定也要邀請你,你可彆不給他麵子。”說道後來,把自己繞暈了,儼然理不清自己在說什麼:“要是生個男孩兒我就教他武功,生個女孩兒我就、我就讓華姑娘帶著她玩,總之不能落到秀玲瓏手中,就是如此,如此甚好!對吧,懷瑜?”
懷瑜歎了口氣:“隨你。”
明長宴目光如炬,直視前方,身體僵硬,半分不能動彈,心中如雷霆打鼓,震得耳膜都疼。
沉默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總算把自己魂飛天外的神誌給找回來了。
剛冷靜下來,萬籟俱靜之時,懷瑜執著地開口:“你為什麼臉紅?”
明長宴終於,忍無可忍,崩潰地喊了一句:“兔崽子!你就不能裝作無事發生嗎!”
懷瑜頓了頓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