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燕玉南問道:“大師兄,這片桃花林,難嗎?”
明長宴道:“不難,你無須擔心。”
燕玉南“哦”了一聲,轉頭繼續圍觀賽事。
桃花林,對於明長宴來說,確實不難。
但是對於置身於桃花林中的眾人來說,那可就太難了。
一上午過去,參賽者一共數百人,最後晉級的,卻隻有寥寥六人。
這六人也並不是輕鬆晉級,其中傷勢深淺各不同。出來時,傷勢較輕的,也隻是走路沒走穩,衣服也略顯破爛。傷勢嚴重的,則是滿身是血的爬出來,看著令人唏噓。
李閔君道:“你看這個人,傷得這麼重,也不知道他下一場要怎麼參加?”
燕玉南道:“是呀。我聽聞有很多人,雖然初賽是過了,但是勉強的很,根本無法進行下一場比賽。”
李閔君聽罷,略微有些擔憂。
明長宴道:“這裡來的大部分國家,都會帶上本國最好的醫師前來。”
他看向明長宴,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的身體不要緊吧?我記得你的時間可不算早,到了傍晚能撐得住嗎?”
明長宴道:“綽綽有餘。”
聽他這麼說,李閔君的心放寬了不少。
“你自己小心一點。”
中午,稍作休息。
明長宴望向觀戰台的最上麵,帝後已經離場。
晨起,那華蓋之下,就被遮了一層厚厚的簾子。據說,皇帝就在簾子之後。
對此,明長宴深感懷疑。
上一次,他見到皇帝之時,對方已經在龍床上奄奄一息。如何又能走那麼遠的路,來到太微廟?
明長宴暗道:此事大有古怪,我要馬上見懷瑜一麵,問問清楚。
他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趁著晌午停賽的半個時辰,立刻往太微廟之後趕去。
明長宴戴著鬥笠,走在人群中,並不是很顯眼。
現場,“一念君子”眾多,他隻是其中之一。
繞到太微廟的後邊,人就逐漸減少。此處,是中原皇族大臣休憩之處,十三衛重重把守,沒有令牌,絕不可能進入。
不過,他進皇宮都如同進自己家門,越過幾個十三衛,輕而易舉。
就在他準備翻牆的時候,冷不丁,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明長宴聽聞此聲,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渾身發冷。僵了一僵,他恢複常態,輕飄飄跳到牆上,又從牆上飄至樹上,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廢物!”
這一句,是大月國的語言。
說話的人,是一名英俊的中年男人。他雖生的好看,但臉確實怒極到了扭曲的程度。並且一抬腳,就將其中一名渾身是傷的侍衛,踹翻在牆上。
那侍衛被踹在牆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落在地上之後,連忙爬起來,磕頭道:“國主,屬下無能,望國主寬恕!”
明長宴麵無表情,死死盯著。
這一幕,勾起了他十分不好的回憶。
那位被稱作“國主”的男人,方才那一腳的力道,明長宴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回憶出來,踹在身上有多狠,有多痛。
此人,正是他的父親,大月國的國主。
明長宴肖母,唯有一雙眼睛與大月國主相似。
對方踹完了一腳,似乎還沒有解氣,又抽出鞭子,狠狠的抽在那人身上。一塊銅令,從侍衛的懷中落下。
憑借明長宴對他這個便宜老爹的了解,猜測出,被他全力毆打的這個侍衛,多半就是方才在初賽中落敗的大月國選手。國主生性殘暴,這些侍衛一旦落敗,等待他們的不但是自己的死期,甚至,遷怒於他們的家人,讓他們全家都不得好死。
侍衛怕極了,被打得一聲不吭。
明長宴知道,越是叫喚,被打得就越多。
他幼時沒少嘗過此等毒打,往往痛得滿地打滾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音。若是秦楨在也就罷了,他斷然不敢如此囂張,怕的是秦楨不在,明長宴就是哭死,也不會有人來救他。
往事翻騰至心中,明長宴抿著唇,眼底隱隱泛起恨意。
卻不料,就在此時,一絲若有若無的暗香飄來。
明長宴微微一愣,回過神來,懶得看自己便宜爹揍人,立刻跳下樹,尋著暗香前行。
果不其然,剛拐彎,便看見懷瑜一人獨行。
他心中那股煩躁感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心歡喜。
明長宴三步並兩步,往前走去,冷不丁伸出手,從背後捂住懷瑜的眼睛。
“小公子,你可知道你走的這條路是我家開的?”
懷瑜淡然開口:“不知道。”
明長宴道:“那你現在知道了。本少俠要打劫。”
懷瑜沒作聲。
明長宴笑嘻嘻開口:“你怎麼不問我劫財還是劫色?”
懷瑜捉住他的手,將其從臉上扒下來。
“何事?”
明長宴道:“今日大宴封禪,皇帝來了麼?”
懷瑜:“沒有,簾子後麵是假的。”
明長宴道:“果真如此。我就說他那個樣子,還能下床就奇了怪了。”
說完這個,懷瑜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明長宴摸了摸下巴:“……那不然呢。”
懷瑜突然轉過身,直直的看著他。
明長宴頓了頓,心中不由想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問個話,還要暗示我付出點什麼嗎?
難道是……
明長宴心中想了許多,嘴唇抿了抿,險些就要閉上雙眼。
誰知,懷瑜卻移開視線了。
明長宴猛地回過神,連忙拍了拍臉頰,轉移話題:“當然不是這一個事情,我麼,自然還有一個事情!”
懷瑜說道:“繼續。”
明長宴從懷裡掏出了一串包好的糖葫蘆,展現在懷瑜眼前,這是來的路上特意給懷瑜也捎上的。
懷瑜接過糖葫蘆,微微有些發愣,腦海裡想起了一些什麼。
明長宴笑道:“四年前,我參加大宴封禪的時候,風光無限。老實說,全天下的小男孩,就沒有不憧憬我的。算來,你那時候,也才十七八歲,對吧。”
懷瑜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明長宴很是得意:“當年我問你是不是太崇拜我跑到臨安來的,你死都不說,剛剛讓我想起來了,現在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看到我英姿颯爽的身姿,崇拜得不行?”
懷瑜道:“是與不是又有什麼區彆嗎?”
明長宴驚訝道:“那當然是有很大的區彆的。如果你回答‘是’的話,那我就要恭喜你了。”
懷瑜腳步一頓。
明長宴浮誇地表演道:“現在,全天下小男孩都崇拜的‘一念君子’,歸你啦!”
懷瑜看著他。
明長宴笑得十分狡黠,他愣了一下,隨即,懷瑜伸出手,敲了一下明少俠的腦袋。
下一刻便看他耳尖有些發紅,背過身,往前走去。
他從未見過懷瑜如此反應,明長宴愣了半天,才緩緩捂著自己驟然漲紅的臉,仿佛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