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雲裳懶懶散散的聽著,提不起多大興趣。
直到楚之渙說道:“今日宮中設家宴,我看到了明長宴。”
“昭昭?”華雲裳微微一笑,坐直了身體,似乎說到了她心思所在,“他待如何了?”
楚之渙想起今夜在宮中看到的那一幕,抬頭看著華雲裳,一時間,如何組織語言,如何將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委婉的表達出來,成了當務之急。
華雲裳半天沒有聽到他的回答,“嗯?”了一聲。
她的手指在冰棺上敲了一敲,又順著棺材緩緩撫摸下來。
楚之渙頓了一頓,說道:“明長宴似乎跟雲青……”
華雲裳笑道:“我知。”
楚之渙分明什麼都沒說,但華雲裳卻一臉了然。
“他從來不肯聽我說話。”華雲裳溫和的笑道:“我越不要他做的事情,他就越要做。我很不高興。”
楚之渙抿著唇聽著。
華雲裳道:“他若是乖一些,懂事一些,我也不必這麼頭疼。”
楚之渙聽她這麼說,忍不住問道:“華姑娘,明日就是大宴封禪,你答應我的事情,你會做到吧。”
華雲裳開口:“自然。我說話算話。”
楚之渙臉色不太好,又想急切的問華雲裳一些事情,從她那裡得到保障。但是看到華雲裳的模樣,又不敢開口問她,生怕這個人笑吟吟的就把自己給殺了。左思右想,隻覺得走也走到這一步,兩個人都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華雲裳斷然不會拿自己開玩笑,一咬牙,他說道:“你要我辦的事情我也辦好了。”
華雲裳誇獎道:“你做的很好。”
楚之渙道:“明日……”
華雲裳始終不肯從冰棺一側站起來,她右手撐著下巴,左手的五指上,虛虛的纏繞著一些絲線,幾根手指如同撥弄琴弦似的,輕柔的跳動兩下。窗外,幾隻陰森可怖的紙人直勾勾的盯著楚之渙。
楚之渙背後汗毛倒豎,一刻也不敢多呆,說完事情之後,嘴上的這一件事情說了一半,也斷了,他幾乎是跑出屋子的。
空無一人的地下一層,黑暗中,冒出了無數個神態各異,動作僵硬的紙人,臉色煞白,唇如塗血,嘻嘻哈哈,不知從何處發出詭異的嬌笑聲。似打鬨,又似討論,鬼魅的看著楚之渙。
哪怕知道這些都不是活人,楚之渙的心中也不免跳空了幾拍。
他知道,這些紙人殺人的本事和手段,不比任何一個活人少一分殘忍。
·
明長宴一覺睡醒,穿上衣服,從九十九宮下樓。
今日,乃大宴封禪的決戰,懷瑜先他一個時辰起了床,動身去白鷺出院,請蒼生令入太微廟。
明長宴吃了些點心果腹,在街上遇到了趕往白鷺書院的李閔君。
秦玉寶今日格外嚴肅,大約也知道決戰意義非同小可,見到明長宴,也不似平日那般撲上來,而是慎重地點了點頭。
明長宴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揉,李閔君趁路上的這段時間,從口袋裡拿出了決賽名單,遞給明長宴。
他攤開名單,將上麵的名字依次看下來。
除了周垚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其他的名字與自己心中所擬定地名單差不了多少。
明長宴放下黑紗,四下一看。
隨著隊伍越接近太微廟,外邦的人就越多。
心思不甚敏感的花玉伶都察覺出了一絲詭異,納悶道:“難道這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麼覺得今天的外邦人這麼多?”
明長宴解釋道:“不是你的錯覺。今天確實來了很多人。”
李閔君和他心照不宣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按照明長宴之前從木圖那裡得來的消息,今日決戰結果出來之時,就是眾人是否要造反之際。
如果說,前幾天還有外邦小國在這風起雲湧的京都中觀望是否要造反,那麼前天周垚的落敗,就相當於給外邦國家打了一劑強心藥,各大報紙都在宣揚:中原確實不行了。
在一個象征著國力的盛宴上,中原從來都是所向披靡,未有任何露怯的時候。十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顯露敗相。除非是中原已經成了一具色令內荏的軀殼,否則怎麼可能會在大宴封禪上丟了麵子!
除非,中原現在隻是在打腫臉充胖子,若是想要知道它到底還有幾分力氣,那就隻有親自上陣問問了!
李閔君道:“我知道你說的那件事是什麼事,但是人數增多之後,除了各國的武裝部隊,還有平民百姓,你可有想過怎麼辦?”
明長宴壓低聲音道:“此事由懷瑜操辦,不勞你我費心。”
李閔君聽罷,緊張之際,擠出了一個笑容:“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燕玉南在一旁插嘴:“師兄。今日來這裡的除了觀戰,恐怕還有一部分人是來看蒼生令的吧?”
明長宴道:“不然呢。彆看這把刀相貌平平無奇,但是天下為它爭破了腦袋,我沒握刀之前,因為它發生的慘案還少嗎?”
燕玉南仔細一想,當年眾人追逐蒼生令,滅門、屠村都是家常便飯,若不是明長宴地出現,扭轉了這一個現象,恐怕中原武林到現在都還在內鬥。
李閔君道:“不要說這個了。真是擠死我了!人多口雜,我們還是低調些好。”
說完,他側著身子,連忙躲開不小心被擠到他身邊的人。
幾人勉力進入太微廟,找了個人稍微少一些的地方站定。
李閔君得了空,問道:“你怎麼不去準備一下比賽?”
明長宴與他一道站在觀戰台,說道:“急什麼,決賽之前,不是還有請刀嗎?”
話音剛落,一陣沉悶卻震耳欲聾的號角聲響起。與前幾天的鼓聲不同,號角聲過後,萬人齊齊往太微廟中間的高台看去。
賽場中,一柱擎天。隻見幾名黑衣人,抬著一條方方正正的盒子,從皇宮觀戰台處飛身而上。幾雙腿猛地蹬在石柱之上,蹭蹭幾下,如履平地,直勾勾的往石柱的最上麵跑去。
輕功絕妙,淩波微步,贏得排山倒海的高呼。
四人朝天躍起,黑匣子被拋至半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跟著這個黑匣子移動。此刻,四人又同時發力,八掌在一瞬間推出巨大的內力,震開了黑匣子。
厚重的木塊被打散的七零八落,赫然,柱子最上麵,有什麼東西直直的往石柱上插去,眨眼之間,粉塵四起,片刻之後,塵埃落定。
一把花紋複雜,古樸莊嚴,煞氣十足的寶刀,轟然一聲,劈開磐石,穩穩的立在柱子之上。
蒼生令!
觀戰台上,鴉雀無聲!
眾人無一不屏氣凝神,直勾勾的看著刀。
自從明長宴奪下蒼生令之後,再無人見過這把令天下群雄儘折腰的霸刀,如今它沉默的放置在賽場之中,引萬千目光垂涎不已,恨不得立刻化身奪冠之人,手拿寶刀。
就連對刀不怎麼感興趣的燕玉南,也不由多看了兩眼。
李閔君回過神,吐槽道:“怎麼平時這把刀掛在你腰上就那麼隨便,放在上麵之後還怪好看的?”
明長宴大言不慚道:“可能是本少俠太炫目,太優秀,令蒼生令也黯然失色。”
李閔君道:“要點臉嗎!”
他轉過頭,眉頭緊鎖。
蒼生令鎮天下蒼生,此刻寶刀一出,整個太微廟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欲望與血液,為了這把象征無上權利的刀,同時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