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會不會照顧人?
藺懷生沒有見過彆的神,無從得知,但他有了他的神,並認為他的繆斯好過這世上也許還有的其他一切神祇。
神如果會照顧人,是出於神性的慈悲和大愛,對人類這種如蜉蝣一般的生物的憐憫。
但藺懷生的神,還比他神多了一份隻給藺懷生的愛。
這讓這份照顧都因為獨一無二的限定,而難以再有。
藺懷生不知道彆的神會不會懂愛情,如此違背神性,是難以再有,藺懷生也自私地希望不會再有。
他愛第一,愛獨一無二,他愛祂,連名字都為祂取,祂該獨一無二,然後祂的愛情也是。
藺懷生公然地抱住祂。
“你總算來找我了。”
祂用鐘燁的皮囊說:“我一直都在的。”
一開始祂還以為這又是藺懷生獨有的那種壞孩子式的甜蜜埋怨,但祂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並且懊惱而忐忑。
現在的祂小心翼翼,抱著藺懷生的手力道都那麼輕。
“生生,你不喜歡這次的遊戲嗎?”
祂咽下了後半句,祂更擔憂的是,藺懷生是不是不喜歡這樣故態複萌、塑造了那麼多身份模樣的祂。過去的那些“祂”的部分在祂的靈魂裡叫囂,擠得頭破血流,就為了能夠更多地愛藺懷生。如果祂的生生不喜歡這樣……
“不。”
藺懷生的回答打斷了祂的胡思亂想。
“我隻是自己違反了遊戲的規則。”
“我想你了。”
遊戲很好玩,可現在更重要的意義是有繆斯陪著他一起玩。
藺懷生知道這裡一定是祂的遊戲世界,不需要懷疑。每一個熱切來愛、且最愛藺懷生的人,一定是祂。但藺懷生還是想喊一喊祂。
從前的藺懷生可以說是個小瘋子,他的瘋是因為他骨子裡從來沒有過畏懼。颶風那麼自由,誰能約束他。
那麼現在,是愛讓一個人改變?愛令人生怖,祂竊喜,又有惶恐,竊喜祂能,又惶恐祂何德何能。祂甚至不知道這種改變對於藺懷生來說是不是好的,說不清楚,所以甚至反過來讓祂開始為藺懷生擔憂。
祂抱著藺懷生,手在收緊,而頭又垂著來貼,祂總是這麼抱藺懷生,儘可能地要貼在一起,希望借這個姿勢讓藺懷生需要祂,而祂也需要對方。
“我是第一次愛一個人。”
祂輕聲說。
“生生,也許我總會有做不好、做錯的地方,你要告訴我。”
“你一定要告訴我。”
祂已經不是祂自己世界裡的最戰無不勝。
有人、有東西已經永遠地戰勝了祂,擁有了祂,並且教會一個神明敬畏和懼怕。祂的惶恐藏得那麼深,連同祂安的那顆心一起長在身體裡,可能也要永永遠遠長在一起。而藺懷生是一把刀,剖開神的身軀,讓祂的心臟得見天日,然後幫祂刮掉那些長在肉裡的爛瘡。
“我也是。”
藺懷生這麼告訴祂。
他望過來的眼睛裡也有憂切,那麼得全心全意,柔軟得繆斯一方麵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這個唯一屬於人類的器官馬上就要爆炸,另一方麵又覺得那就索性炸了吧。
祂的生生告訴祂,他也有一樣的心情想法。
“我隻是想你了。”
藺懷生再次說。
“我不喜歡單調喜歡多彩斑斕,這些‘你’在我看來就是斑斕,而我愛斑斕也愛唯一,你也是我的唯一。”
藺懷生總是這麼敏銳。
他似乎完全明白繆斯內心裡真正惶恐的是什麼。
他的這種直覺,讓他孤勇敢瘋,讓他一往無前,現在這些終於輪到對祂的愛裡,讓繆斯堅信祂擁有了最好的。祂的愛人來自人類,但已經超脫人類,是祂愛情的唯一懷想,以及唯一生機。
“我知道了。”
祂被安撫了,巨型凶獸收斂所有的爪牙,心甘情願地棲息在柔軟的愛人身邊,而祂自己的內心也變得十分柔軟。
“我來見你。”
“每一個我,都會來見你。”
就像藺懷生明白了祂的未儘之語,繆斯似乎也明白了藺懷生的言外之意。
遊戲本身不是最重要的了,他們彼此才是最重要的。
聽到這,藺懷生噗哧笑開。
他從管家的懷裡退出來一點,手指向後麵的那個烏木色棺槨。
“包括這個你?”
哪怕被調侃,祂依然麵不改色,隻要不攻訐祂的愛,祂就那麼無敵。
管家鐘燁溫柔說道。
“現在總是麻煩生生來見這個‘我’。”
也就是說,之後很有可能躺在棺裡的那個“祂”會親自來找藺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