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瑜吃癟(1 / 2)

之後一段時日寧櫻的小日子跟以往那般枯燥無趣。

她是李瑜嬌養在後宅裡供他玩樂的金絲雀,存在的價值就是討他歡心以此獲得立足之地,而不能像男子那樣在外頭掙功名,討生活。

這樣的日子或許對於當地土著來說是最好的,因為女性實在太過嬌弱,她們需要一棵參天大樹庇護。

寧櫻坐在窗邊單手托腮看外頭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

些許微風湧動,翠綠的枝丫層層疊疊,麻雀呱噪的嘰喳聲給生機勃勃的春日裡增添了不少野趣。

她其實有點羨慕它們,雖然在外討食辛苦,但勝在自由。

午後容易犯困,她坐在窗前打盹兒,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開了一家食肆,賓客滿堂,生意火爆,賺了好多好多錢。

她美滋滋地用那些錢走後門通融官府,換了良籍,不僅如此,還買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小郎君伺候自己。

那小郎君很會撩人,把她哄上了床,正當她欲一親芳澤時,卻猝不及防看到了李瑜的臉,她被嚇得一激靈,從夢中驚醒。

寧櫻忽然覺得尿急,她罵罵咧咧地去了茅廁,心想李瑜當真陰魂不散,連做個美夢都不清淨。

傍晚李瑜下值回府,他胃口不是很好,庖廚備了香菇肉末粥,搭配一碟涼拌筍絲,他用了一碗就撤下了。

去書房時他吩咐寧櫻,說明日休沐袁傑會過府來,讓她備毋米粥招待。

寧櫻應聲是,動了小心思。

為了備毋米粥,第二天一早她就擬下單子吩咐庖廚的婆子去采買。

上午袁傑進府,他是張道子的狂熱崇拜者,不知又從哪裡陶來一幅畫作,特地送來給李瑜掌眼。

前不久他才淘到一幅真跡,李瑜不信他又走了狗屎運。

二人在書房裡觀那幅《漁翁》畫作,畫卷裡的老翁披著蓑衣,孤零零地坐在簡陋的船上,身邊立著一隻鸕鶿,精神抖擻得像一隻衛士。

遠山寥寥幾筆勾勒,靜謐得仿佛與世脫俗。

畫風非常乾淨利索。

就在他們為這幅畫熱議時,寧櫻則在庖廚裡製作毋米粥。

貢米先浸泡半個時辰,再用石磨碾碎,而後將米和水置入瓦罐中,再丟幾片生薑和幾粒大棗進行煨煮。

趁著熬粥底的時段,蔡三娘她們幫忙備配菜。

鮮蝦去殼去蝦線裝盤,鱔魚去骨切段,仔雞脯剁碎,添入蔥薑水、蛋清和少許細鹽,反複攪拌至粘黏,有彈性即可。

這樣製出來的雞脯丸非常滑嫩鬆軟。

涮燙的主打葷類是草魚,需要片成極薄的魚片,經過粥水涮燙後會變成卷兒。

寧櫻的刀工向來不錯,由她操刀片了兩條草魚擺盤。

今兒他們運氣好,居然買到了不少牛肉,據說是被摔死的,已經在府衙備了案,要不然平時是沒法買牛肉吃的,因為犯法。

農耕時代的耕牛不可私自宰殺,也禁吃牛肉,哪怕是貴族,一旦被舉報免不了彈劾,無端生出是非來。

李瑜不喜惹事,極少吃牛肉,也不愛豬肉,因為在他們眼裡豬肉屬於賤食,再加之膻味重不易處理,他幾乎不碰。

對於上流階層來說羊肉才是摯愛。

雞鴨魚也是餐桌常備。

蔡三娘極少處理過牛肉,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寧櫻非常麻利地取擀麵棒先將肉質捶鬆,而後才將它片成薄片,再加入蔥薑水去腥,放入少許鹽和胡椒粉醃製入味,之後便擱到一邊不管了。

葷類她們隻備了幾道,鮮蝦、鱔片、雞脯丸、草魚、牛肉和鴨血。

素類則是乾黃花、鮮筍、菌菇、薺菜、菘和豆腐等。

琳琅滿目十多種。

備好配菜,寧櫻又親自做了三種口味的蘸料,分彆是清醬口的,辣口的和酸辣的。

瓦罐裡的粥水熬製得濃稠,看時辰差不多了,她找來紗布將濃稠粥湯過濾,隻要潤滑的粥汁。

經過過濾後的粥水黏稠潔白,它又重新回到瓦罐中小火煨燉,寧櫻添入少許豬油熬出香味,整個庖廚裡都彌漫著濃鬱的米湯香氣。

蔡三娘忍不住吞口水,打趣道:“瞧我這沒見過世麵的,光瞧米湯都流口水了。”

寧櫻笑道:“用它涮燙葷食最是鮮嫩,粥汁不僅潤腸養胃,還保肝解酒。”

蔡三娘:“就你會吃。”

待到正午時分,書房那邊傳膳。

仆人把紅泥小火爐送了過去,方才醃製的牛肉被寧櫻取了出來,又打了雞蛋清到盤裡才由她們呈上去。

小陶鍋裡潔白的粥汁泛著濃鬱的米香,幾粒豔紅的枸杞點綴其中,袁傑從未吃過這樣的鍋子,頗覺好奇問:“這是粥麼?”

對麵的李瑜道:“毋米粥。”頓了頓,“有米不見米,用精米熬製,隻取粥湯,用來燙食最鮮嫩不過。”

他這一說,袁傑立馬生了興致。

春蘭給他備上蘸料,他選了辣口的。

李瑜命人送來惠泉酒,看到食案上呈了牛肉,指了指,蔡三娘解釋一番,他沒再追問。

不一會兒寧櫻過來伺候他進食,特地換了一身乾淨衣裳。

袁傑看到她,笑道:“今日袁某沾了二郎的口福,還從未吃過這鍋子。”

寧櫻行禮道:“那袁中丞定要試一試了,毋米粥保肝解酒,潤腸養胃,必不會讓你失望。”

李瑜做了個請的手勢,寧櫻跪坐到一旁,對麵的春蘭先替袁傑涮燙了一塊魚片。

粥水潔白,魚片瑩潤,因片得極薄,在滾燙的粥汁裡隻需停留須臾便可撈出。

春蘭把燙好的魚片放入袁傑碗中,他興致勃勃蘸上蘸料入口,也不怕燙。

蘸料的辛辣裹挾著魚片的鮮滑衝擊著味蕾,跟他以往吃到的魚片完全不同,非常嫩滑。

李瑜並未動筷,隻問:“如何?”

袁傑讚道:“頂好。”

他當即又嘗試另外兩種蘸料,顯然對這種吃法生了濃厚的興趣。

寧櫻也替李瑜涮燙了魚片入碗,他喜食清醬口的。

對麵的袁傑壓根就不要春蘭伺候,自己動手,嘗了好幾塊魚片後,又一一試過鮮蝦和牛肉。

那牛肉經過涮燙後,細嫩鬆軟,與茱萸的辛辣融合,一點都不腥,極大地滿足了他這個肉食者。

這不,連李瑜都試著用牛肉蘸辣口的。

今日這鍋毋米粥很合袁傑的意,豔羨道:“二郎你小子可真會享福,阿櫻姑娘當真了不得,不僅茶藝好,廚藝也上佳。”

李瑜:“甭拍馬屁。”頓了頓,“這惠泉酒也不錯,四郎試試。”

春蘭替袁傑斟了一杯,琥珀的色澤,芳香四溢。他舉杯小小抿了一口,質地溫雅柔和,非常順口。

李瑜喜食惠泉酒,也飲了一杯。

二人一邊涮燙葷蔬,一邊討論起袁傑帶來的《漁翁》,不知不覺喝了好些酒。

李瑜顯然對那幅畫上了心,想討要過來,試探道:“四郎手裡留了不少張道子的手跡,今兒你拿來的《漁翁》可否割愛?”

聽到這話,袁傑連連擺手,“方才見你眼珠子都快要黏了上去,我就知道你小子隻怕是惦記上了。”

李瑜抿嘴笑,理了理袖口道:“能否割愛?”頓了頓,“四郎若舍得,我爹房裡的東西我拿一樣來置換,如何?”

秦王老兒酷愛收藏奇珍異寶,人儘皆知。

李瑜備受寵愛,若真能從他那兒置換,肯定不會吃虧,再加上這幅《魚翁》到底是不是張道子真跡,還不敢定論。

袁傑一時有些猶豫。

見他搖擺不定,李瑜趁熱打鐵,“你的這幅《漁翁》到底是不是張道子真跡還說不定,但我卻喜歡,畫風頗有風骨,想留著觀摩。”

袁傑抿了一口酒,“萬一是贗品呢?”

李瑜:“無妨。”

袁傑擺手,“你我二人君子之交,我也不能占你便宜。”

李瑜認真地想了想,“不若我們以投壺來定勝負,我若得勝,你那《漁翁》歸我,我若輸了,秦王府同等物什你任選,如何?”

袁傑失笑,指了指他道:“二郎你擅騎射人儘皆知,投壺更是精準無比,我今日與你比,不是必輸無疑嗎?”

李瑜腦子一動,非要把那幅畫誆過來,思忖片刻,方道:“不若這樣,我讓你一局,四支箭矢我隻投三支。”

他默算得精準無比,袁傑投壺技藝隻算得上一般,再加上二人喝了不少酒,手也沒有平時穩,就算他再厲害,至多也不過能中三支箭矢,大不了打個平手。

另一邊的袁傑也在默算,那《漁翁》到底是不是真跡他也說不準。

但見李瑜這般喜愛,也不好掃了他的興,可自己的投壺技藝委實不算好,對方願意讓一局給他便宜占,倒是令他遲疑了。

也在這時,對麵的寧櫻忽然說道:“春蘭,給袁中丞熬上米粥,可解酒。”

春蘭拿勺子從瓷碗裡舀出過濾下來的碎米渣熬粥,袁傑頗覺好奇,問:“這樣熬出來的粥好吃嗎?”

寧櫻應道:“袁中丞試一試便知。”

粥汁經過方才葷蔬涮燙後鮮美無比,用它熬出來的碎米粥分外香濃。

很快春蘭就替袁傑盛了半碗,他取湯匙舀了少許吹冷嘗了一口,那滋味跟平日裡吃到的粥湯完全不一樣,淡淡的鹹中帶著至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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