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看著她不說話,賈婆子是從娘家帶進府的奴仆,忠心耿耿,她說的這波操作雖有風險,但總比坐以待斃強。
“事關重大,你容我好生考量一番。”頓了頓,“可先觀察觀察,看那婢子是個什麼態度。”
賈婆子點頭。
殊不知在蔣氏盤算要不要鋌而走險時,秦王府的秋氏也在替自家表姑娘做打算。
原本她是沒把寧櫻放在心上的,結果那丫頭居然被打發出府,這下西月閣算是徹底清淨了。
秋氏不由得眉開眼笑,覺得顏琇近水樓台的機會來了。
這不,顏琇也暗搓搓雀躍,不過同時還有些擔憂。
她跟寧櫻有幾分相似,偏偏寧櫻又被打發出去了,可見李瑜對她並不上心,會不會因二人相似而冷淡自己?
對此秋氏卻有不同的看法,寬慰她道:“寧櫻說到底就是個奴婢,主子可隨意打發,你卻不一樣,你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娘子,雖然身段與寧櫻有些相似,但到底不是她。”
顏琇憂心忡忡道:“話雖如此,可是……”
秋氏拍了拍她的手,笑吟吟道:“明兒我讓你姑父把二郎請過來坐坐,替你牽線搭橋。”
顏琇羞怯地垂首不語。
秋氏調侃道:“還害羞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之常情。”
顏琇靦腆道:“讓姑母費心了。”
於是當天晚上秋氏吹枕頭風,慫恿自家男人次日把李瑜哄過來用晚飯。
李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問:“你有什麼事要找二郎嗎?”
秋氏推了推他的肩膀,“你甭管,哄過來就是了。”
李競:“……”
他默默地看著自家婆娘,隔了許久才道:“我看你也彆一頭熱了,二郎心比天高,打小就被驕縱慣了,又是一個極其挑剔的人,阿琇吃不消他的。”
這話秋氏不愛聽,“你怎麼淨說風涼話?”
李競一本正經道:“我說的都是事實,他那性子,若沒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是駕馭不了的。”
秋氏:“你這是嫌棄阿琇出身低。”
李競擺手,“沒有這回事,雖然咱爹講究門當戶對,看中妻家對二郎的前程有裨益,但李家目前的勢頭不缺那點助力,再加之二郎自己也有出息,女方的家世反而不是首選,你明白嗎?”
這話秋氏聽得有點糊塗,“不選家世選什麼?”
李競解釋道:“人家身份地位前程什麼都有,要選肯定會選自個兒喜好的。”又道,“你看我與你一夫一妻幾十年,不也是千金難買心頭好嗎?”
猝不及防被他撩了一把,秋氏笑著打了他一下,“沒個正經。”
李競:“我是正兒八經跟你說這個事,二郎那性子,阿琇壓不住,倘若以後日子不好過,我看你悔不悔。”
“你彆淨說喪氣話,阿娘都沒說什麼,就你話多。”
“你還不當回事,若按輩分,阿琇得喚二郎叔父了。”
“……”
最終李競還是拗不過秋氏的要求,把這事應了下來。
翌日李瑜下值回府,先回西月閣換便服。
崔氏找來一身藍灰色圓領窄袖袍衫替他換上,那顏色輕快活潑,特彆襯人,穿到身上多了幾分少年郎的嬌氣。
替他整理好衣著後,崔氏讚道:“二郎這身好看。”
瞅著銅鏡中的自己,李瑜認真地打量了許久,才冷不防冒出來一句,“我怎麼覺著哪裡不對?”
崔氏:“???”
李瑜摸了摸自己那張哪哪都好看的臉,說道:“瞧著挺像煥春園裡養的孔雀。”
崔氏被這話噎著了,隨口道:“就算是孔雀,那也是全京城最搶眼的孔雀。”
李瑜:“……”
默默地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她,你老人家是認真的?
崔氏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催促道:“時候不早了,長春館那邊應等著了。”
李瑜還想說什麼,被崔氏趕走,他忍著沒發作。
梁璜伺候他過去。
路上李瑜不滿地瞅了瞅自己的衣裳,憋了許久才問:“我這身如何?”
身後的梁璜應道:“極好。”
李瑜半信半疑,總覺得自己穿這身騷氣得要命。
殊不知待主仆離開西月閣後,崔氏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她早就猜出長春館那邊在打什麼主意,巴不得那顏家姑娘有本事把刺頭接手。
要知道自從寧櫻離府後,她這把老骨頭可折騰得夠嗆,除了院裡的些許瑣碎需要她處理外,還得照顧李瑜那小祖宗。
近兩日他的脾氣不大好,美月和春蘭根本沒法上手,全靠她頂著老臉服侍。
就算她不夠周到,李瑜也會忍著給她留點顏麵,但時日長了,肯定會生怨,故而崔氏恨不得立馬來個姑娘替上。
趁著全京城最搶眼的小孔雀去長春館的空檔,崔氏去小廚房用晚飯。
蔡三娘已經給她備上了,崔氏這兩天有點心煩,忍不住跟蔡三娘發了幾句牢騷。
蔡三娘試探問:“崔媽媽可有尋到合適的婢女?”
提到這個崔氏就頭大,擺手道:“彆提了,前兒我找了三個丫頭進府給二郎瞧,都沒瞧上,他說讓我按寧櫻的模樣找,要文秀些的。”
蔡三娘:“……”
這話聽著耐人尋味。
崔氏夾了一根醋芩,鬱悶道:“我瞅著,他原本是沒想讓寧櫻出府的,但放不下麵子。”說罷歎了口氣。
蔡三娘道:“如今寧櫻去了袁府好些日,壞了清白,自然是回不來的。”
提到這茬,崔氏恨不得捶胸頓足,犯嘀咕道:“當初我就跟他說過,偏不聽。”
蔡三娘:“現下長春館那邊請郎君過去,多半是有安排的。那顏家姑娘跟寧櫻有幾分相似,又有大房牽線搭橋,想必崔媽媽也勞累不了多少日了。”
崔氏扒了口飯,咽下後才道:“我巴不得呢!”
蔡三娘:“就是可憐了寧櫻。”
崔氏:“那便是她命裡沒有這份福氣,接不住。”
二人就寧櫻細說了會兒,也不知她現在的情形如何。
與此同時,長春館那邊熱鬨不已。
李競的兩個兒子和兒媳婦也在場,一家人聚在一起談笑風生,其樂融融。李瑜過來時他們正熱絡笑談,李鳳嵐瞧見他,忙起身行禮,喚了一聲二叔。
兩個侄媳婦和顏琇也跟著起身行禮喚二叔。
李瑜打趣道:“方才在說什麼這般高興?”
李鳳嵐把近日聽到的市井趣聞同他說了說,其中一個侄孫要李瑜抱。
李瑜倒也大方,將他抱坐到腿上。
小兒白白淨淨,通身的嬰兒肥,奶聲奶氣地喊二爺爺。
儘管李瑜知道自己輩分大,但還是有點接受不了爺字輩。他今年才十九,就成爺爺了,總覺得忸怩。
顏琇在一旁看著他偷偷笑。
這個二爺爺到底有幾分孩子氣,不客氣地把自家侄孫的臉一會兒摸,一會兒捏,跟玩什麼似的。
李競夫婦從房裡出來,見到李瑜揉捏自家孫子,李競不客氣道:“二郎這是把昭兒當瓜揉呢。”
秋氏笑著從他手裡抱過孩子。
李瑜手癢又捏了一把,秋氏打了他一板,佯裝嫌棄道:“你這個二爺爺是怎麼當的,哪有這般欺負侄孫的。”
李瑜咧嘴笑,“摸著舒適。”
秋氏:“那就自個兒生一個,天天都可以摸。”
李瑜:“……”
被噎得無語。
也在這時,婆子進屋詢問是否傳膳,秋氏抱著孩子道:“傳吧。”
人們陸續去了廂房。
圓桌上開始呈菜,最先上的是三份冷盤,分彆是醋芩、涼拌木耳和糟鹵鮮蝦。
眾人按長幼次序入坐。
李競這一房裡有兩個兒子,三個孫兒和兩個孫女,一家子婆媳融洽,妯娌相和,小家庭氛圍很是美滿。
相比秦王那堆烏七八糟的妾室,完全是天壤之彆。
熱菜陸續上桌,有色澤紅濃的燒花鴨、黃燜雞、紅燜羊肉、琵琶鴨舌、胭脂鵝肝、蜜蠟肘子、清燉乳鴿和銀耳蓮子羹。
素食則是最常見的菘菜和菠菜等。
秋氏道:“二郎一定要嘗嘗蜜蠟肘子,是大郎最喜食的,更是我們房裡廚娘的拿手菜。”
李競也道:“是挺不錯,你嘗嘗看。”
那道蜜蠟肘子色澤紅亮,看起來很是誘人。
李瑜平時不愛食豬肉,但見二人推薦,便讓婢女布來嘗嘗。
肘子軟爛,皮兒特彆厚實,入口糍糯而不肥膩,口感微甜中帶著少許辛辣,一點膻腥都沒有。
李競問道:“如何?”
李瑜點頭,“手藝頂好,絲毫沒有膻腥氣。”
李競:“昭兒也愛食,給他也用些。”
幾個孫輩最小的四歲,目前均能自己用筷,隻需婢女布菜到碗裡即可,獨立性都很強。
秋氏之所以把一家子聚到一起,目的就是想讓李瑜體會一下成家後兒女滿堂的溫馨樂趣。
隻要他願意組建一個家庭,以後也能擁有這樣的溫暖港灣。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歲數相差得多,李競對這個弟弟很是包容。
李瑜對他也很敬重,二人關係融洽,不像其他府裡明爭暗鬥。
大家都有血濃於水的親情羈絆,相互間處起來也自在。
李競命人取了酒來,要跟兄弟兒子們暢飲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