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23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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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蘇照夜有生以來,離他的父皇最近的時刻。
或許他尚在繈褓時,父皇也曾親手抱過他,逗過他,對他笑過,但那隻是他的臆想,從他有記憶起,父皇在他心中的形象,用兩個詞就能概括——遙不可及,冷若冰霜。
正如此刻,他和父皇明明相隔咫尺,中間卻好似有一道無形的鴻溝。他滿懷忐忑地望著“鴻溝”的對麵,父皇的臉色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仿佛麵對的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畏懼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從頭到腳將蘇照夜罩住,令他生出窒息感。
他本能地想要退縮,但那句“有我在,彆害怕”不斷在耳畔回響,他不想在她麵前露出怯懦的模樣。
他強撐著,從她溫柔的話語中汲取勇氣,從她掌心的熱意中攝入力量,輕聲喚道:“爹爹。”
他自然知道,卑微如他,是沒資格這麼叫的,但她讓他這麼叫,那他照做便是。
蘇照夜第一次叫出“爹爹”這個稱呼,蘇煥欽也是第一次聽到。
他的妃嬪們個個對他心存畏懼,她們養出的孩子在他麵前也總是透著怯意,不論是皇子還是公主,都規規矩矩地喚他“父皇”,不敢有絲毫僭越。
蘇煥欽注視著這個排行第五的兒子,稚嫩的小臉上有他再熟悉不過的怯弱,還有一些令他意外的故作勇敢。
小東西才來泠泉宮幾天,就變得和從前不大一樣了,歸功於誰,顯而易見。
看來,無論是成人還是孩子,都抵擋不住鮫人公主的勾心之術。
蘇煥欽道:“你搬來泠泉宮,可還住得慣?”
他的語氣比平常還要淡漠兩分,絲毫沒有父親對兒子應有的體恤溫存,仿佛在跟某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家的小孩說話。
蘇照夜言簡意賅地回答:“住得慣。”
蘇煥欽道:“那就好。”
然後就無話了。
梵音:“……”
血脈相連的父子,怎會冷淡至此。
她不禁有些好奇,蘇煥欽是對每個孩子都這般薄情寡性,還是有所偏愛。
梵音打破沉默:“蟾兒,你回側殿歇息片刻,一刻鐘後回來用膳。”
“是。”蘇照夜向蘇煥欽行禮,“兒臣告退。”
梵音又道:“晚柔,扶我去更衣。”
晚柔飛快地覷了眼蘇煥欽的臉色,急忙上前扶住梵音的手腕,引著她往內室走去。
下了早朝,蘇煥欽便徑直來了泠泉宮,原想著和請安歸來的安嬪一道用早膳,沒成想她一去不複返。
他沒著人去找,兀自從辰時等到午時,整整等了兩個時辰,終於把她等回來,可自她進門後,便一個字都沒同他說過,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自從他坐上那把龍椅,還從未有人敢如此輕怠他。
蘇煥欽知道,她定然是故意為之,他應當淡然處之,方能顯得他沉穩持重、不亂於心,然而,他卻追了過去,正中她的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