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48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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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雨霏霏,斷斷續續下了半月有餘,當天空放晴時,隆重而漫長的葬禮也終於落下帷幕。
梵音沒有出席皇後的葬禮,凡是人多的場合,她向來是避而遠之的,因她聽覺過於敏銳,噪音太多會吵得她頭疼。
她也沒探詢過葬禮是如何舉行的。
早在她去看望皇後的當天晚上,她便將皇後的訴求轉告了蘇煥欽,而蘇煥欽也答應了,至於他如何操作,就與她無關了,反正她沒有辜負皇後的囑托。
泠泉宮的大門一關,梵音照舊過自己的日子。
白天,她和茹宓一起跳舞,陪蘇既繁玩耍,聽蕭寄北或者蘇照夜為她讀書,偶爾趁著雨停的時候去禦花園走走,眼下正是菊花和木槿花盛放的時節……而到了晚上,她隻有一件事可做,就是侍寢。
即使宮裡正辦著葬禮,也不影響蘇煥欽夜夜留宿泠泉宮。
他和她像兩隻發-春的動物,隻想著牝(pìn)牡之合,互相給予,也互相索-取,暴戾地,瘋狂地,極儘所能地,不知節製地,似乎縱慾而死也在所不惜。
這並非蘇煥欽預想中的結果。
他原想著讓韶雪儂給皇後殉葬,但溫貴妃的死堵住了這條路。
既然天要留她,那就再與她放縱些時日也無妨,等五皇子一走,他就立刻殺了她——她是狐媚魘道的妖物,遲早會榨-乾他的精-血,要了他的命,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殺了她。既然他克製不住自己的慾望,就隻能摧毀發泄慾望的途徑。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天深夜,蘇煥欽在睡夢中掐住了梵音的脖頸。
他手勁極大,猶如一把鐵鉗,令梵音無法呼吸,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在瀕臨死亡的危急時刻,她想的不是自救,而是覺得,就這樣死去也好。
但她還不能死,她無法接受前功儘棄的結局。
就在梵音即將在腦海中喊出“時光倒流”這四個字的前一刻——這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的自救方式,利用係統賦予她的、隻能使用一次的異能——掐著脖頸的那隻手驟然鬆開了。
空氣湧入口腔,梵音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隨之奪眶而出。
蘇煥欽沒有喚人進來,他披頭散發、半裸著身軀、光著腳,親自去倒了杯水,親手喂梵音喝下去。
她不咳了,麵色潮紅,淚眼汪汪,看起來楚楚可憐。
蘇煥欽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痕,順勢將她攬入懷中,無聲地安慰。
“你夢見什麼了?”梵音嗓音喑啞。
蘇煥欽沉默了一陣兒,含混道:“沒什麼。”
他不想說,梵音就不再多問。
其實她聽見了一兩句。
就在剛才因窒息而驚醒的刹那,她清晰地聽見蘇煥欽說:“隻有殺了你,我才能活,彆怪我,彆怪我……”
顯而易見,蘇煥欽對她起了殺心。
原因也並不難猜,梵音唯一好奇的是,他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蘇照夜就藩之後嗎?
如果真是這樣,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距離十月初九,也就是蘇照夜的十五歲生辰,隻剩七天了。過完生辰的第二天,他就該啟程,前往他的封地薊州。
雖然如履薄冰,好在也沒什麼後事要處理,隻要安頓好晚柔她們幾個,她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梵音依偎在蘇煥欽懷裡睡著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第二天早膳時,茹宓打眼瞧見梵音脖頸上暗紅色的淤痕,吃驚道:“雪儂,你怎麼受傷……”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茹宓陡然意識到,能傷害她的,隻有一個人。
蘇照夜原本垂著眼,聽到“受傷”二字,他驟然抬頭,全然忘了規矩禮法,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梵音的頸側。
雪白皮膚上的深紅指痕,刺目至極,連心臟都撕扯著疼。
幾乎就在一瞬間,他的心裡噴湧出強烈到可怖的弑父**。
可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賢妃,卻沒辦法殺死他的父皇。
梵音流露出慣常的淺笑:“不礙事,看著明顯,其實一點都不疼,估計一兩日就消褪了。”
茹宓沒有多問,順著她的話道:“沒事便好。”
目光流轉間,不經意瞧見蘇照夜此刻的神情,茹宓又吃一驚。
她一直覺得蘇照夜是個溫潤如玉的少年郎,可此時此刻,他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神色冷厲陰鷙,渾身籠罩著肅殺之氣,令她心生畏懼。
茹宓移開視線,一時不敢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