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19
晉江/虛度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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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海水漫上楊淮安的大腿,梵音的腳也隨之浸沒在沁涼的海水中,她說停,楊淮安便原地站定,像個遵從主人命令的機器人。
“你喜歡大海嗎?”梵音問。
她環著楊淮安的脖頸,下巴墊在他肩上,幾乎和他臉貼著臉,她說話時的氣息灑在他的耳廓和側臉上,猶如羽毛輕輕搔弄他的皮膚,激起細微的顫栗。
楊淮安麵朝大海,感受著少女的柔軟和緊貼,腦海中卻沒有絲毫汙穢的念頭,他的肉躰和精神都是鬆弛的——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外麵忙碌奔波了一天,回到家後躺在浴缸裡泡個熱水澡,滿身的風塵和疲憊都消融在水中,輕鬆又愜意——自從末世來臨,為了活下去,他就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此時此刻,是他兩年來第一次把末世、喪屍、生存拋諸腦後,由內而外地感覺到放鬆。
“喜歡。”楊淮安回答她。
以前無所謂喜不喜歡,但是從今天起,從這一分這一秒,他開始喜歡大海了。
“我也喜歡。”梵音看著好似一塊巨大黑幕的海麵,幽幽地說,“在我的想象中,海的儘頭連接著另一個世界,我的家人就生活在那裡。”
爸爸,哥哥,你們還好嗎?
我好想你們。
你們是否還記得我?
眼淚不知不覺流下來,打濕了梵音的臉。
楊淮安若無所覺,閉上眼睛,試圖想象梵音的想象。
大概是他沒有家人的緣故,他的腦海一片模糊,既沒有具象的環境,也沒有具象的人。
“謝謝你陪我來看海。”梵音柔聲說。
楊淮安睜開眼睛,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們回去吧。”梵音說。
“好。”楊淮安轉身,一步一步走回沙灘上。
梵音從楊淮安背上下來,那些突然襲來的思念與哀愁已經被她儘數抹去,了無痕跡。
“你困嗎?”楊淮安問。
“有一點。”梵音說。
楊淮安彎腰撿起Polo衫,用力甩了兩下,甩掉上麵的碎屑和沙子,隨手搭在肩上,然後蹲下來,用手攏起一個長條形的小沙堆,再把Polo衫鋪上去,肩膀的位置剛好覆蓋在小沙堆上。
他站起來,看著梵音說:“睡吧。”
梵音恍然大悟,原來那個長條形的小沙堆是“枕頭”。
今晚的楊淮安體貼得像變了個人,但梵音很受用,試問哪個女人會不喜歡溫柔體貼的男人呢。
她躺在楊淮安的衣服上,可以嗅到淡淡的汗味和血腥味,但她一點都不嫌棄,笑著說:“沙灘軟軟的,躺著很舒服,像睡在床墊上。”
楊淮安就坐在她旁邊,赤躶著上身。
眼睛適應了黑夜,視力變好了許多,梵音既能看見漆黑天幕上零落的幾顆黯淡星,也能看見楊淮安寬闊肩背上交錯的傷痕。
她伸手去觸碰,指尖剛碰到溫熱的皮膚,楊淮安猛地抖了一下,側身躲開她的手,慍怒地說:“彆亂摸!”
“還疼嗎?”梵音輕聲問,似乎帶著點憐惜。
“……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楊淮安的語氣驀地軟下來,“我當了快十年刑警,受過的傷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梵音笑著說:“楊Sir,這好像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吧。”
“傷痕是男人的勳章,你懂什麼。”
“好熟悉的台詞,好像在哪裡聽過。”
楊淮安咳了一聲,岔開話題:“劉炳耀的人,沒對你怎麼著吧?”
梵音直白地反問:“你擔心他們強奸我嗎?”
楊淮安不置可否。
梵音又問:“如果我被他們強奸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臟?”
楊淮安斬釘截鐵地說:“當然不會。”
他絕不會告訴她,她在他眼裡就像一株百合花,純淨又聖潔。
楊淮安話鋒一轉:“但要是他們做了傷害你的事,我會把他們全殺光。”
梵音沉默幾秒,疑惑地問:“楊叔叔,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有點受寵若驚了。”
楊淮安也安靜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因為老子樂意。”
說了等於沒說。
但梵音想,楊淮安應該是那種極度缺愛的人吧,這種人有個普遍共性,就是你隻要真心對他好,他就能把心掏出來給你——就像小狗,你隻需要給小狗一點點愛,小狗就會用它的整個生命來愛你。
“楊叔叔,你屬什麼的?”梵音問。
楊淮安沒跟上她的腦回路:“什麼屬什麼?”
“屬相,”梵音說,“一鼠二牛三虎四兔。”
“屬馬的。”
“喔。”
“你呢?”
“你不睡覺嗎?”
“我不困。”
“我屬狗的。”
楊淮安扭頭看她:“你說話怎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梵音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