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31
晉江/虛度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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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艙的門一關,僅有的一點黯淡天光也被阻隔在外,梵音瞬間成了睜眼瞎,眼前烏漆墨黑。
幸好,她已經不像之前那麼畏懼黑暗了。
“小棠,你——”
聲音戛然而止,付東離先從後麵勾住她的脖子,緊接著狠踢她的膝彎處,梵音雙膝跪地後,他再用力往後一拖,便將她拖倒在地。
梵音還沒來得及掙紮,付東離就跨坐在她身上,用男性沉重的身軀壓製著她,讓她無法動彈,同時按住她的雙手,出聲警告:“你要是敢叫,我立刻掐死你。”
後腦勺撞在地上造成的眩暈感讓梵音想叫也叫不出來,她緩了幾秒,才弱聲說:“付東離,我和你之間那點小小的過節,值得你憤恨到這種地步嗎,甚至恨不得殺了我?”
“對你來說隻是個小過節,對我來說卻是奇恥大辱,每次想起來,都恨不得殺了你。”付東離的話像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總是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要不是楊淮安護著你,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梵音順其自然地“狐假虎威”起來:“你要是敢殺我,楊淮安絕對不會放過你,他很可能還會遷怒你爸爸。用我一條命換你們兩條命,你覺得值嗎?”
“少他媽用楊淮安嚇唬我。”付東離冷笑一聲,“他沒你想得那麼牛逼,前幾天他不是剛去鬼門關走了一遭嗎?”
眼睛適應了黑暗,梵音隱約看到了付東離臉上得意忘形的表情,心裡頓時浮現一個猜想:“……楊淮安挨那一槍,難道跟你有關?”
“我隻是在背後推了他一把而已。”付東離恬不知恥地將他的卑劣行徑當作功績來炫耀,“隻可惜那一槍沒把他打死,敗血症也沒能要他的命,他可真他媽命大。”
“既然知道他命大,你還敢和他作對?”
“事不過三,我就不信他能一直走狗屎運。”
“你又想耍什麼陰招?”
付東離笑著說:“等你們倆在陰曹地府團聚,你直接問他吧。”
“付東離,”梵音努力帶一點哭腔,“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放過我?”
“現在知道低聲下氣地求我了?可是太晚了,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今晚非殺你不可。”付東離俯下身,在黑暗中直視著梵音的眼睛,陰惻惻地說:“待會兒我要嘗嘗奸屍的滋味兒,先把你草爛,再把你扔到海裡去,死無對證,沒人知道你是怎麼死的,更不會知道你是我殺的。”
梵音自以為已經見識過足夠多的醜惡,無論遭遇什麼都可以波瀾不驚,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因為付東離短短幾句話,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嚴重低估了這個跳梁小醜變態的程度,他平凡的外表下怎麼會隱藏著如此邪惡的靈魂,她已經沒法把他當人看待,他是披著人皮的惡鬼——不,他比惡鬼更可怕,更令人憎惡。
她原本還想著看在付西棠的麵子上放他一條生路,但現在,她決定殺了他,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
“付東離,你……”
梵音驀地住口,因為她看到一個黑影,憑空出現在付東離身後。雖然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但她分外篤定,那是付西棠。
在她和付東離唇槍舌劍的這幾分鐘裡,付西棠一直無聲無息地蟄伏在黑暗中,可能就待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隻是她沒有察覺。
“我怎麼了?”付東離說,“接著說啊,再不說可就沒機會了。”
他話音剛落,梵音就看見他背後那個黑影高高舉起雙手,手裡似乎握著什麼東西,然後用力砸下來。
伴隨著一聲沉重的悶響,付東離側身倒地,壓在梵音身上的重量隨之消失。
這一記迎頭痛擊直接讓付東離喪失了還手之力,他一邊小幅度地蠕動,一邊艱難地說:“我是……你哥……”
“你不是。”付西棠的嗓音抖得厲害,她跪坐在付東離身邊,雙手一次次舉起又落下,同時嘴裡不斷重複著:“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梵音沒有阻止她,讓她肆意地將心裡的怨恨發泄出來。
直到力氣耗儘,付西棠才停下來。
梵音從背後緊緊抱住她,輕聲安慰:“沒事了,沒事了。”
付西棠抖如篩糠,她捂住嘴巴,發出克製的哭聲。
梵音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起身去把貨艙的門打開,探頭往外看了看,沒有人。
她回到付西棠身邊,低聲說:“小棠,我們必須先把屍體處理掉,被人發現就糟了。我抬頭,你抬腳,可以嗎?”
付西棠胡亂擦了擦眼淚,抽噎著點點頭。
梵音從後麵勾住付東離的腋下,付西棠抓著他的腳腕,幸虧他個頭不大,她們倆勉強抬得動他。
船舷的圍欄也不算高,付西棠先把付東離的雙腿搭上去,旋即和梵音分彆抓住一條胳膊,儘可能地把屍體往下送。
當梵音說“放”的時候,兩個人同時鬆手,屍體垂直墜入翻騰的海水中,幾乎沒有激起落水聲。
梵音看了一眼臉上、身上濺得全是血的付西棠,把她推回貨艙,小聲說:“你在這裡等著,我上去給你拿衣服。彆害怕,我很快回來。”
付西棠倉皇點頭,目送梵音離開後,她脫掉衣服,跪坐在地,使勁擦拭血跡。
儘管梵音的腳步輕得不能再輕,奈何楊淮安的警惕性實在太高了,她剛走進包間,就聽見他啞著嗓子說:“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梵音腦筋一轉就想到了合理的說辭:“我去甲板吹了會兒風,回來的時候順路去廁所,遇見小棠了,她突然來月經,讓我幫她拿衛生巾。”
梵音從包裡翻出一小包衛生巾和一條連衣裙,還拿上了小手電筒和喝剩的半瓶水,走之前說:“楊叔叔,你安心睡吧,彆擔心我。”
楊淮安含混地應了一聲,半睡半醒的樣子。
梵音順利地回到一層貨艙,關上門,打開手電筒照亮。
付西棠還在失魂落魄地擦著地,手裡的衣服已經被鐵板磨爛,手指也不小心擦傷了,但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彆擦了小棠,”梵音製止她,“先把自己收拾乾淨再說。”
付西棠現在就像個精神出走的提線木偶,梵音讓她乾什麼她就乾什麼,梵音讓她拿著手電筒她就乖乖拿著,梵音讓她閉眼她就乖乖閉上。
梵音先往掌心倒點水,再用手把付西棠的臉弄濕,梵音把衛生巾當毛巾用,那些尚未凝固的血跡一抹就掉。
把付西棠臉上和脖子上的血跡擦得一乾二淨,梵音給她套上裙子,說:“小棠,你先上去吧,這裡我來處理。”
付西棠點點頭,聽話地離開了。
付西棠已經把最明顯的那灘血跡擦得差不多了,而且貨艙的地板上覆蓋著一層鐵鏽和汙漬,血滲進去,幾乎不留痕跡,肉眼難以分辨。
但梵音還是用力地擦拭了好幾遍,再把拋屍時滴落的一串血跡擦掉,她回到貨艙,撿起那把安全錘,用衣服包裹住,貼著船舷丟進大海裡。
關上貨艙的門,梵音上到二層,拐進衛生間。
衛生間的牆上有一麵鏡子,梵音左右照照,確定自己的臉是乾淨的,又用瓶子裡剩餘的水洗了洗手,這才回了包間。
因為擔心付西棠,梵音睡不著。
不知道躺了多久,忽然聽到“啪嗒啪嗒”的輕響。
下雨了。
在三層甲板打地鋪的人們紛紛往下跑,隻有梵音往上走。
她穿著衣服,呈“大”字形平躺在甲板上,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她臉上和躶露的皮膚上,有輕微的痛感,但她覺得很舒服,仿佛這些天積壓在心裡的躁鬱全都被雨衝走了,身心輕鬆。
淋透了,梵音坐起來,開始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