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44
晉江/虛度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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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來得又猛又急,仿佛有把刀在五臟六腑裡翻攪。
梵音咬緊牙關,腦海中一片昏暝,整個人近乎麻痹。
持續了兩分鐘左右,疼痛等級從七八分驟降到三四分,梵音睜開眼,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抬手擦擦眼睛,一低頭,發現下半身早已被血濕透了。
即使她沒生過孩子也知道,流血是流產或者早產的征兆,而正常臨產流的該是羊水才對。
但她肚子裡懷的是個小怪物,它不可能像普通胎兒那樣出生。關於這一點,早在最初意識到它的存在時,梵音就隱隱有了心理準備——小怪物的誕生日,大概率就是她的安息日。
好在有大佬帶飛,隻要裴予奪帶著她和林陳煦離開基地,她就算圓滿完成任務了,這個死期簡直來得剛剛好。
林陳煦在旁邊快急哭了:“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梵音偏頭看向他,露出一個支離破碎的笑,柔聲安慰他:“彆怕,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林陳煦聲音發抖,頓了頓,他傾身靠近正在開車的裴予奪,“裴、裴大哥,可以請你送我姐姐去醫院嗎?她可能要生孩子了。”
裴予奪沒作聲,通過內後視鏡掃了梵音一眼。
梵音伸手把林陳煦拽回座位,強撐著說:“裴大哥要送我們離開基地,到時候再想辦法。”
林陳煦抓住她的手,無措地說:“那……那你再忍忍。”
梵音輕笑著說:“我早就疼慣了,沒事的。”
沒過多久,鑽心的疼痛再次來襲。
與此同時,下身不停地流血,梵音幾乎是坐在血泊裡。照這個出血量,等不到小怪物出生,她就會死於失血過多。
裴予奪將車停在路邊。
等了七八分鐘,這波陣痛才算過去。
裴予奪側身回頭,看著梵音說:“堅持五分鐘,不要出聲。”
梵音閉著眼靠在林陳煦身上,滿頭大汗,臉色慘白,輕不可聞地應了聲“好”。
車子重新啟動,很快就開到了基地的出入口。
裴予奪坐在車上,從製服口袋裡取出一張ID卡,遞給前來查問的守衛,對方接過去一看,神色頓時一凜,急忙態度恭敬地將ID卡雙手奉還,旋即舉手示意同事開門放行,一個字都沒敢多問。
梵音張開霧蒙蒙的眼睛,往外看了看。
十八天前,她和左流之、楊淮安、杜書樵、秦歌、馬大器從這裡進入基地,他們以為來到了亂世中的桃花源,對即將到來的新生活充滿希望。
十八天後,她和裴予奪、林陳煦從這裡離開基地,雖然肉躰正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她的靈魂卻輕鬆無比,因為她即將功成身退,去往新世界。
越野車在空曠的馬路上狂飆,車速快得似乎要飛起來。
林陳煦感到驚心動魄,梵音卻若無所覺,因為失血太多,她的身體越來越冷,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猶如懸浮在冷水中。
直到痛感再次遽然放大,梵音才從混沌中抓住一絲清明。
她想起之前疼得受不了的時候,隻要把這具身躰的控製權主動讓出去,她就可以得到解脫。
於是她咬住自己的掌根,牙關竭力收緊,牙齒嵌進肉裡,鮮紅的血液沿著白皙的手腕流下來。
“姐!”
林陳煦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想阻止她又無從下手,快要急瘋了。
裴予奪心無旁騖,隻管開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全力向前。
然而絞痛並沒有消失,意識也還在,那個方法竟然失靈了。
梵音發出瀕死動物般絕望的悲鳴,她的靈魂都被這鋪天蓋地的疼痛扭曲了,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渴望死亡的降臨。
林陳煦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樣子,卻幫不上一點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哭著懇求:“裴大哥,求求你,想辦法救救我姐姐,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裴予奪仍是置若罔聞,他稍微放緩車速,從大路轉到一條分叉路,緊接著猛然提速,朝著幾十米外的鐵門直直撞去——
“咣!!!”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鐵門被撞開,越野車的前擋風玻璃也碎成了渣。
又往前爆衝了一段,車終於停了。
裴予奪立刻下車,拉開梵音那側的車門,把她抱出來。
她的下半身鮮血淋漓,身體涼得像冰,已經被疼痛折磨得沒了半條命。
不用裴予奪交代,林陳煦也著急忙慌地下了車,他胡亂擦擦眼淚,跟在裴予奪身後一路小跑。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他隻管沒頭蒼蠅似的跟著裴予奪,直到他看見沙灘、大海、輪船,才知道這裡是座港口。
他還看到一對陌生男女,朝他們飛奔過來。
男的是楊淮安,女的是秦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