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淮安看清裴予奪懷裡大著肚子、渾身是血的梵音,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什麼都沒問,毫不猶豫地把梵音接過來,抱著她繼續在細雨中狂奔。
還是從K市開過來的那艘客輪,被拋在港口這段日子,它經曆了幾場風雨和潮汐,依舊完好無損。
楊淮安抱著梵音登上二樓客艙,把她放在包間的小床上。
他坐在床邊,伸手拿開沾在梵音臉上的幾縷濕發,低聲喊她:“梵音,梵音……”
喉嚨驀然哽住,眼淚猝不及防地滾下來。
對他來說,梵音是開在廢墟上的百合花,純淨、聖潔、美好,她是命運的恩賜,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義。
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他心疼到極點,也憤恨到極點,恨不得殺光那些把她摧殘成這樣的人!
仿佛聽到了他的呼喚,梵音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簾。
也許是回光返照,她這會兒沒那麼痛了,意識也還算清醒。
她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楊淮安,看到了坐在旁邊的秦歌和林陳煦,還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馬大器。他頭上那把亂糟糟的臟辮沒了,變成了利落的短發,乍一看還挺不習慣。
梵音努力揚起一點微笑,虛弱無力地說:“楊叔叔,歌姐,你們還活著,太好了。”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楊淮安急切地問,“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
梵音看著他:“他已經死了,屍體還被剁碎了喂狗,你已經幫我報過仇啦。”
楊淮安怔了幾秒才想起她說的是誰,非但不覺得開心,反而有種恨意無處發泄的憋屈。
梵音垂眼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林陳煦:“楊叔叔,我找到我弟弟了。”
楊淮安也回頭看了林陳煦一眼。
“以後……”梵音輕輕抓住楊淮安的手,“我弟弟就拜托你了。”
“好。”楊淮安立刻答應,“隻要我活一天,就會拚儘全力保護你和你弟弟。”
短暫地靜了靜,梵音看著楊淮安,緩緩地說:“昨天晚上我還在想,如果能再見你一麵就好了,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喉嚨再次哽塞,楊淮安一時說不出話來。
梵音接著說:“還好有歌姐陪在你身邊,你能不能……給她一個機會?她真的很好,你們倆都值得更圓滿的人生。”
秦歌用力捂著嘴,無聲地掉眼淚。
楊淮安沒有作聲,但是很輕地點了下頭。
他想,無論她現在說什麼,他都先答應,好讓她安心。
“謝……”
另一個“謝”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梵音再一次被劇痛吞噬,她眼前猛地一黑,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這一次比前麵幾次都疼得更加厲害,她無法形容到底有多痛,隻想原地去世。
鮮血從她的下身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洇濕了白色床單,猶如綻開一朵紅花。
梵音疼得死去活來,瘋狂掙紮,楊淮安隻能按住她的肩膀,扭頭朝秦歌失控大喊:“怎麼辦!快想想辦法!”
“我……我不知道。”秦歌同樣方寸大亂,不知所措。
“如果杜醫生還在就好了。”馬大器說了句廢話。
倏地,梵音不動了。
她閉著眼,雙唇緊抿,靜靜地躺著,好像睡著了。
“梵……梵音?”
楊淮安啞聲喊她。
梵音沒有絲毫反應,隻有身下那朵紅花越開越大,顏色也越來越深。
林陳煦撲過來,抓住梵音垂在床邊的手,邊哭邊說:“姐,你醒醒,你說過你不會丟下我的……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好好活著的嗎?你不能騙我,你不要死,姐……姐!”
在林陳煦的哭喊聲中,楊淮安顫抖著伸出一隻手,想要探梵音的鼻息,還沒挨近她的鼻子,突然聽到秦歌驚恐的聲音:“肚子……她的肚子!”
楊淮安反應遲鈍地看向梵音的肚子。
衣服下麵,有什麼東西在動。
好似被抽走了靈魂,楊淮安神情呆滯、動作僵硬地掀開梵音的上衣,下一秒,所有人都驚住了——
是一隻手。
一隻血淋淋的、近乎透明的嬰兒小手,從梵音的肚子裡探出來,猶如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苗。
……
梵音:我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之前忘了問。
係統:什麼?
梵音:這個世界的主角是誰?
係統:就是你生出來的那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