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太太突發腦溢血,進了急診。
葉東初的叔叔葉育誠平時是個穩重的中年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便是滿臉的慌張無措。張雯春作為葉育誠的夫人,在家的時候窩裡橫,碰到這麼大的事情,還是死死依賴著丈夫。
葉老太太出事的第一時間,這對夫妻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打電話送醫院,居然是打電話給了葉東初。孟西眉就在葉東初的身邊聽到了這個電話,親眼看著葉東初壓著太陽穴,一條一條地安排好了所有事宜,然後淩晨時分,神色匆匆地驅車趕往醫院。
到了醫院後,老太太送進了急診室,葉東初在急診室外望著葉育誠:“二叔,我走的時候奶奶還是好好的,她怎麼就突然犯了腦溢血?”
葉育誠雙目茫然:“我……我也不知道媽她怎麼了,突然就倒下了,我當時在睡覺,還是雯春喊我我才發現的……”
葉東初的眸子落在了張雯春的身上,如鷹隼一般牢牢地盯著她:“二嬸,你說。”
張雯春瑟縮一下,垂著頭:“我……我也不知道……你走之後,老太太就一直在書房裡坐著呢。沒有她的允許,我們平時哪敢進書房!”
她說著說著,膽色大了起來,竟然還頂了葉東初一句:“誰知道是不是你走之前說了什麼,把老太太給氣病了……”
“我把奶奶給氣病了?”
葉東初怒極反笑:“明天我就要訂婚了,我故意把奶奶氣病了,好取消我的訂婚宴嗎!”
張雯春被他突如其來的氣勢震懾住,害怕地躲到丈夫的身後:“乾什麼,要動手打長輩啊你!今晚隻有你和老太太說過話,我們可什麼都沒和老太太說!”
“我看你就是命硬,天煞孤星,克死了你父母,又要開始克死你奶奶!”
葉東初的身體瞬間一僵。
隨即,他心中壓著的火已經快要控製不住,整個人眉眼之間都浮起一層暴戾。他紅著眼,死死地盯著張雯春:“你說什麼?”
張雯春見丈夫沒有阻止她,默認了她說出這番話,更加有恃無恐:“我說,你就是天煞孤星,克死了……”
“閉嘴!”
孟西眉打斷她,站在葉東初的身前,左手緊緊地握住了葉東初,冷眼看著張雯春:“奶奶還在手術,你嘴巴積點口德。”
張雯春當即撒起潑來,推了孟西眉一把:“你算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孟西眉一個踉蹌倒在葉東初的懷裡,葉東初咬著牙,眼中好似在噴火:“二嬸!”
“大哥!”
葉東陽匆匆趕來,衣衫不整,臉上還帶著隱約的紅痕,仿佛是巴掌印一般。
他擋在張雯春麵前,瞪著葉東初:“你要對我媽做什麼,這裡是醫院!”
見到自己的兒子來了,張雯春更是感到有人給自己撐腰,立馬哭嚎起來:“東陽,你看看你大哥,你奶奶進了醫院,他就這麼帶著孟西眉欺負我們一家人!他這個天煞孤星!”
葉東陽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下意識地維護自己的母親:“大哥,有什麼話好好說,我媽做錯了什麼?”
孟西眉抬眼看他:“你覺得她剛才的話沒有錯?”
葉東陽愣了幾秒:“哪裡有錯?”
“葉東陽,”孟西眉失望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們是他的親人,誰都可以傷害他,你們不可以。失去父母也是他的傷口,你們為什麼還要不停地戳他的傷疤?”
葉東陽看著孟西眉維護葉東初時那不顧一切的神情,仿佛心上被紮了一根針,瞬間被刺痛。
他莫名想起了多年前的某個畫麵,仿佛頭腦發昏一般,脫口而出:“你早就和我大哥搞在一起了,是不是?當時你被一群小混混圍堵,那群人罵你天煞孤星,就是大哥幫你打的架!你早就喜歡上他,才會故意勾引他……”
“葉東陽!”
葉東初驟然衝上來給了他一拳,他被這一拳打翻在地,滿嘴都是血沫的味道。
葉東陽硬生生挨了這一拳,伸手去擦嘴角溢出的鮮血,反而咧著嘴笑了:“你看,大哥,被我說中了吧,你就是惱羞成怒……”
葉東初握緊雙拳,下頜緊繃出一條淩厲的弧線。
孟西眉拽住了他的手腕,走上前,用儘全力扇了葉東陽一個耳光——
“啪!”
耳光聲清脆響亮,在場所有人霎時一靜。
“是,我當年被小混混欺負,葉東初幫過我一回,僅此而已。在被人下藥之前,我從來沒有與葉東初有過多餘的交集,我問心無愧。我們之間是誰先對不起誰,你比我清楚。”
孟西眉的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顫抖,她直視著葉東陽的眼睛:“我沒想到的是……原來當時你清清楚楚地看著我被人欺負,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袖手旁觀。現在,你反而要來辱罵當時幫助過我的人……”
“葉東陽,”孟西眉深吸一口氣,“我很慶幸,因為陰差陽錯和你解除了婚約。”
“我看不起你。”她輕聲道,“我討厭你那卑劣的靈魂。”
……
一場鬨劇沒有持續多久,老太太從手術室推了出來,轉向重症監護室。
葉東陽被她打了一巴掌之後,悶聲不吭,張雯春想要鬨事,甩手掌櫃一般的葉育誠終於像是睡醒了一般,管住了自己聒噪的妻子。
出了這件事,訂婚宴理所當然地取消了。
本該舉行訂婚宴的時間,孟西眉陪著葉東初,一起站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等待著葉老太太的狀態平穩,轉危為安。
三天後,葉老太太終於蘇醒過來。
她還不能說話,躺在病床上,用渾濁的眼睛慢慢地看過病床前的人,看到葉東陽的時候,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閉上眼睛,大口喘氣,心電圖急劇變化。
護士緊急趕來,一番急救後,勒令禁止家屬刺激病人。
於是葉東陽再也沒有進過病房,連同張雯春一起,也像是瞞著什麼事情一般,做賊心虛,不敢到葉老太太病床前看她。
住院一個月後,葉老太太的身體終於穩定下來,可以出院休養。
出院的當天,孟西眉同葉東初一起把葉老太太接回家,沒想到一進家門,小洋樓裡煙霧繚繞,客廳的正中除了擺放著火盆以外,居然擺著祭壇與香燭,還有一個穿著道袍,胡須花白的道長。
葉老太太受到香燭味的刺激,猛地咳嗽了幾下。
葉東初皺眉,把老太太推出屋外,看著站在道長身邊的二嬸:“這是在乾什麼?”
張雯春賠著一張笑臉,看著葉東初的眼神似乎帶了些懼怕:“哎呀,這不是老太太生了大病,請個道長回來做一場法事,驅驅邪。”
那黃袍道長見到葉東初,一直耷拉著的三角眼抬起眼皮,將葉東初從頭到尾地打量了一眼,摸了摸自己的長須,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這位緣主啊,”他的嗓音如同破鑼一般,沙啞難聽,“命中注定會與我相會。”
葉東初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信命。”
“不信也沒關係,”黃袍道長的視線落在了孟西眉的身上,看了很久,最後也咧嘴笑了,“這位姑娘命景霧茫茫一片,看起來也與我有緣,緣分呐……匪淺。”
孟西眉心下一跳。
葉東初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孟西眉的身前:“她也不信命。”
葉東初不想與這道長多交談,拉著她的手出去,遠離了這煙霧繚繞的室內,站在了屋外。
孟西眉垂著頭,心中仍然在為剛才那句話而震蕩。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