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瓜來(1 / 2)

楊六嬸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看得楊遠西嘴角猛抽,他爹背著手從堂屋出來,見此笑道,“讓她去吧, 這孫家有熱鬨, 她跑得比誰都快。”

“這倒是,”楊遠東笑著點頭, “來, 我們一起收拾,等娘回來後也就她一個人的碗筷, 更好洗了。”

“說起來, ”楊遠蘭笑嘻嘻地湊到楊遠西身旁,臉上帶著幾分好奇,“孫家四丫頭,從小就很喜歡二哥呢, 不過娘肯定不願意這門親事,她瞧不上孫家人的品性。”

楊遠西翻了個白眼,“胡說八道什麼?就一個小姑娘懂什麼叫喜歡嗎?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喜歡的姑娘。”

楊爸爸一臉驚奇,“誰啊?”

“還能是誰?”

最小的楊遠貝嘿嘿一笑, “就三姐那個同班同學唄。”

“就你話多!去,掃地去, ”楊遠西惱羞成怒, 趕蒼蠅似的把湊過來的兄弟妹妹趕開了。

而一回到家就啪地把大門關上的孫記文, 隻覺得這輩子的臉都在方才丟儘了!

向來愛麵子的他很是接受不了,於是在看見堂屋門口站著的孫寶珠後,立馬指著她罵道, “都是因為你!我的臉都被你丟儘了!”

孫寶珠:???

看著孫記文氣呼呼地進了堂屋,孫寶珠忍不住看向身後過來的胡二娘,“他沒事兒吧?”

“你爹說得對,要不是你那天晚上無緣無故地去攔趙老三,你爹能去趙家道歉嗎?都是因為你,我們的臉都丟儘了!”

胡二娘覺得孫記文的話沒有任何問題。

孫寶珠:......

其實她也覺得很丟臉。

最近上下班,除了和陳萬生見麵外,她都待在家裡,一步都沒出去過,就怕巷子裡的人提起那晚上的事。

孫寶珍是個閒不住的,跑出去走了一圈,紅著一張臉回來了。

她也不敢在堂屋裡說大不敬的話,隻能回到她和孫寶珠的房間,孫寶珠正拿著鏡子看自己的臉呢,就見妹妹紅著眼睛和臉回來了。

“爹真是……把我們家的臉都丟儘了!以後我們在水井巷還怎麼活啊!”

孫寶珍哭道。

孫寶珠趕忙拉她到身旁坐下,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你慢點說。”

孫寶珍就把聽到的全部說給孫寶珠聽,孫寶珠隻覺得這個丟臉程度不比她那天晚上攔趙禮輝的事少,心裡居然詭異地平靜下來了,“丟臉的是他,關咱們什麼事?”

“這個家,就我沒丟過臉了,”孫寶珍哭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捧著自己的臉,“希望遠西哥哥不會嫌棄我。”

孫寶珠:......

就他們家和楊六嬸家的關係,孫寶珍想要嫁給楊遠西,簡直沒有可能。

趙禮輝把小孩子送走,又閂上門把竹桌子收了後,才大步走進堂屋。

陳翠芳正在問趙大根,“名額是怎麼回事?”

她還沒有睡意,就去把趙大根的舊毛線衣拿出來拆散,準備加點新毛線進去重新織一下,這樣的毛線衣穿著比全是舊毛線的時候暖和些。

趙禮輝就坐過去,當個工具人,幫著她拉毛線。

“我也是快下班的時候才知道,”趙大根拿起針在那打磨,家裡的針用鈍了,陳翠芳納鞋底都戳不動底子,“就是幾個領導故意說來逗人的,我當時就在想,孫記文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想方設法拉投票,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就是不知道他是第一個來我這,還是彆的地方已經去過了。”

“多半是先來咱們這,”趙禮輝接話道,“畢竟他現在就像無頭蒼蠅,或許回到家後才想到一一拉票的名單,爹為人老實,在廠裡的人緣還算不錯,要是能讓爹原諒他,他再反手請爹幫他拉一把票,那不是一箭好幾雕?”

“你把我當雕啊?”

趙大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可不會原諒他們孫家,幾次三番地欺負你,我要是輕易原諒,我還配做你爹?”

“還輕易原諒?我告訴你,就沒有原諒這個說法!”

陳翠芳用力拉扯著毛線,“要是他今天沒上門就算了,可你瞧瞧他是為了什麼上門的?就這種心態,這種心性,咱們家啊,離他們有多遠就多遠!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本來我和孫記文就是點頭之交,”趙大根底氣很足。

底氣因為原主一點都不足的趙禮輝清了清嗓門,“我已經回頭是岸,看清楚他們家的人品了,以後會嚴格按照娘說的去做!您放心吧。”

陳翠芳這才滿意了,“你換個方向拉,這邊有個死結,我記得前年織的時候和你楊六嬸說閒話去了,一不小心就斷了線,沒有法子,隻能打個結繼續織。”

她記性還不錯,看到那個死結,就想起這個事兒。

陪著陳翠芳把毛線衣拆完後,趙禮輝就去洗漱好睡覺了。

趙大根他們兩口子還在堂屋坐了一會兒後,才回的房間。

第二天趙禮輝出門的時候,在孫家門口瞧見孫記文出門,二人的眼神對視了一秒,孫記文快速彆過頭,然後直接推開院門又回去了。

趙禮輝:?

孫記文估摸著趙禮輝走了後,才推開院門準備繼續走,結果又看見騎著自行車出來的趙大根,孫記文暗暗罵了一聲,然後又轉頭回去了。

趙大根壓根沒看見他,他滿心都是昨晚的豆花飯,可真好吃啊,可惜家裡的黃豆沒多少了,要是運氣好碰見那種倒賣的還能買一些在家裡放著……

上班的時候,趙禮輝發現陳萬生頻頻往他們這邊看,應該說一直在看他身旁容師傅,不僅趙禮輝發現了,容師傅也發現了,他本來就是個脾氣不好的,直接在休息時間走到陳萬生麵前。

“你有事兒嗎?”

看著對方走來,陳萬生正在想該怎麼好好搭話時,就被這個話問住了,“啊?”

“沒事你乾活的時候就專心點,彆一直往我身上看!看得老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實話,有點惡心。”

容師傅說完,直接把嘴裡叼著的煙吐到地上,然後用腳狠狠碾過。

外麵路過的大姐見到這一幕後立馬喊道,“你個容顛公!不準往地上丟煙頭!老娘用掃帚都掃不乾淨,你他娘的還用力踩?!”

黃追嶽撲哧笑出聲,趙禮輝是第二個,接下來車間各處都傳來笑聲,沒笑的除了覺得自己氣勢被大姐毀了神情有些尷尬的容師傅外,就是被他說了麵子很掛不上的陳萬生。

但他到底是從鄉下一步一步爬到工人位置的,心性不是一般強,他對容師傅笑道,“雖然容師傅似乎對我有些誤會,不過我以後會注意的。”

容師傅看了他一眼後,在大姐的怒視下剛要去拿掃帚把煙頭掃了,趙禮輝就已經將牆角的掃帚拿過來,迅速打掃了現場。

得到師傅讚賞眼神的趙禮輝咧嘴一笑。

陳萬生還是想不明白,趙禮輝有哪裡讓容師傅看得進眼的地方,於是下班後他來到和孫寶珠約定好的地方,很快孫寶珠便過來了。

她是跑著來的,“萬生不好意思,下班的時候耽擱了一會兒,久等了吧?”

“等對象,是一件讓我很期待的事,並不會覺得久,”陳萬生抬起手給她理了理頭發,孫寶珠紅著臉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二人說了幾句貼心話後,陳萬生提起趙禮輝,“他家裡的背景很大嗎?”

“他家哪有什麼背景,他爹在紡織廠二十多年了還是個普通工人,他大哥下了鄉,二姐嫁給了一個燒鍋爐的瘸子,他自己運氣好進了機械廠而已。”

孫寶珠搖了搖頭道。

“那就奇怪了,我們車間有一個師傅對他特彆照顧。”

陳萬生聽了趙禮輝的家庭情況後,更覺得這裡麵有問題了。

在城裡,趙禮輝家的條件說不上好,也就是一般水平,除非他後麵能考比較高的技術級證,不然也就那樣。

“他那個人,當著人一套,背著人又是一套,什麼話都能說的,能討到彆人歡心再正常不過。”

“這樣啊,”陳萬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孫寶珠不想提趙禮輝,自上次這人摔了頭後,就和變了一個人似的,而且老讓他們家丟人,“不說他了,我的補貼肉票下來了,走,我請你去國營店吃頓好的。”

“我的夥食一直不錯,表叔和表嬸沒有虧待我。”

陳萬生聞言笑道。

“我爹娘虧待我了,走,你陪我吃去。”

“你啊。”

二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

他們走後,轉角處走出兩個人,正是趙禮輝和葉歸冬。

葉爸爸被人送了兩張電影票,他轉手送給了葉歸冬,所以葉歸冬今天就在巷子口等趙禮輝回來,趙禮輝回家洗了個快速澡換了身衣服出來,剛和葉歸冬走到這邊,就遇見孫寶珠二人,而且把他們的話全部聽見了。

“那就是陳萬生?”

葉歸冬眉頭微皺地看著二人的背影。

“嗯,”趙禮輝點頭,“這小子整天盯著我師傅,他方才應該就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師傅對我不錯,但是對他不是很有好感吧。”

“離他遠一點,總覺得他不是個好人。”

葉歸冬叮囑著。

“我知道,這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趙禮輝可是男女主最大的黑粉,在他看來,這就是兩個自私自利的男女主,靠著拉踩人過上了自己想要過的日子,“走,我們也找一家國營飯店吃飯,我出來的時候,我娘塞給我的。”

他把國營飯店的糧食票遞過去,這是一張一葷兩素的雙人套餐票。

“好。”

葉歸冬點頭。

電影是七點半開始,吃了飯再去也不會晚。

二人選的是離電影院比較近的國營飯店,結果進去坐下給了票以後,才看見對桌坐著的是陳萬生和孫寶珠。

趙禮輝直接起身坐在了外麵,正好擋住了他們兩個人,讓葉歸冬看不到。

葉歸冬疑惑地看著他。

趙禮輝理直氣壯道,“這叫眼不見為淨。”

他背對著二人看不見,葉歸冬被他擋住了視線也看不見二人,多好啊。

葉歸冬掩嘴一笑,提起桌上的老茶水給他和自己倒了一碗。

飯店人還挺多,趙禮輝讓葉歸冬點的菜,一盤清炒雞蛋,一盤油渣炒青菜,還有一盤蒜苗炒肉絲。

雞蛋和油渣在國營飯店都不算葷菜,所以很多人都愛點這兩道菜。

飯菜很快就上齊了,趙禮輝和葉歸冬有說有笑地吃完後,便直接去了電影院,孫寶珠還在那跟陳萬生抱怨帶自己的師傅有多苛刻,他們根本沒發現鄰桌是熟人。

“同誌,要瓜子嗎?花生也有。”

剛到電影院門口,就有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跑過來笑問道。

“怎麼算的?”

少年見他有興趣,便走近了些,壓低聲音道,“瓜子五分錢一斤,花生要貴一點,七分錢一斤,都是炒乾了的,不壓秤。”

一旁的葉歸冬聞言便說,“那就來三分錢的瓜子吧。”

一斤太多了,他們吃不了。

“不要花生?”

趙禮輝問。

“瓜子好揣兜裡,花生太大了,裝不了多少。”

“這有啥,”趙禮輝拍了拍自己的兜兒,“我兜大,裝在我兜裡,你想吃就抓,再來三分錢的花生。”

“好勒,”少年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就提著東西過來了,趙禮輝兩個兜裝滿了東西,瞧著鼓鼓囊囊的,有些滑稽。

葉歸冬要給錢,被趙禮輝攔住了,“好不容易我能表現表現,可彆搶我風頭。”

“這也叫搶風頭啊?”

葉歸冬好笑地看著付了錢的趙禮輝。

“當然了,”趙禮輝垂頭笑道,“我喜歡你,想為你做很多事,那麼每一件事我都會覺得,啊我好幸福,我有喜歡的姑娘,而那個姑娘還站在我麵前,看著我為她做每一件事。”

而不是像他上輩子那樣,看著書,想著書中自己喜歡的紙片人,每次出場都是那麼淒慘,他都無能為力,隻能在評論下方對作者的祖宗瘋狂輸出。

葉歸冬捂住臉,“彆說了。”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張口就來。

“你現在就像老人嘴裡那種滿嘴甜言蜜語,一點都不正經的人。”

她放下手淺笑道。

“那可不是,我啊,甜言蜜語有,還很正經,是個非常不錯的對象,”趙禮輝往自己臉上貼金,看見有人進去後,便輕輕拉住葉歸冬的衣袖,“我們那場開始了,走吧。”

“嗯。”

葉歸冬任由他拉著衣袖,整個人往他那邊靠近了些,這樣兩人的手臂就靜靜挨著,外人看來隻會覺得他們舉止比較親密,但瞧不見趙禮輝的小動作。

趙禮輝發覺後側頭去看她,得到的是葉歸冬更加燦爛的笑顏。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快極了。一直到他們坐下的時候,趙禮輝才覺得自己的心平靜了些,他拉開挨著葉歸冬方向的衣服兜,讓她抓瓜子吃,然後自己把另一個衣兜裡的花生抓了一大把出來,在那一邊看電影,一邊剝著。

現在的電影院簡陋得很,前麵一塊影布,下麵全是板凳,自己找位置坐就行了。

吃瓜子剝花生的人多了去,他們這點動靜一點都不會影響人。

很快電影就開始了。

趙禮輝把剝好的花生放到葉歸冬手裡,然後繼續剝。

眼睛盯著上麵播放的黑白電影上,手上功夫卻沒耽擱一點,看得葉歸冬都佩服。

電影在九點半結束,從裡麵出來時,趙禮輝兩個兜,花生已經全部沒有了,瓜子還有三分之一。

葉歸冬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很能吃?”

趙禮輝吃得不多,其他的全部進了她的嘴。

“能吃是福,再說你這叫能吃嗎?你該多吃點,你太瘦了,我都怕秋天的時候刮起大風,你沒有我在前麵擋著風,會被風吹得刮起來呢。”

趙禮輝一本正經的樣子,好似她已經被狂風吹上天了似的。

“哪有這麼誇張,”葉歸冬嘟囔道。

“怎麼不誇張?你是不知道刮台風的地區,每年都會有人被風刮起來的,”趙禮輝還舉了幾個例子,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往同心巷走,等到葉家門口的時候,兩人都有些依依不舍。

“明天晚上來家裡吃飯吧,”葉歸冬抬眼道,“家常便飯,你來嗎?”

“來啊!”

趙禮輝要是有尾巴,已經在瘋狂搖了好嗎?

“彆買東西,也彆帶什麼,人來就好,”葉歸冬忍著笑叮囑著,“你要是太客氣,我會不自在的。”

“好,聽你的。”

趙禮輝使勁兒點頭,“快進去吧,初春的晚上還是有些冷的,彆著涼了,用熱水泡一泡腳。”

說著,他把兜裡最後那點瓜子抓起來放在了葉歸冬兜裡,“快進去。”

“記得明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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