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的話,”趙大根擺了擺手,“那小子本來是想陪著我們看,見你們來,我們有人說話後,他就想陪媳婦兒去,這小子粘媳婦兒極了。”
“就是,”陳翠芳拿出今天葉歸冬帶回來的瓜子,招呼大家一起嗑。
房裡趙禮輝就坐在葉歸冬的身旁,手裡也拿著一本書,他看一會兒書,再看一會兒葉歸冬,又看一會兒書。
得虧葉歸冬沉浸在解題中,沒有被他打攪到。
臘七的晚上,葉歸冬和陳翠芳把明天要熬臘八粥的各種東西泡好。
“明兒是臘八節,也是你的生辰,”陳翠芳溫柔地給葉歸冬整理了一下衣領,“中午娘給你做荷包蛋長壽麵,晚上娘做一桌好吃的,請親家公親家母他們過來一起熱鬨熱鬨。”
“謝謝娘。”
葉歸冬抿嘴一笑,輕輕抱了一下比她矮一些的陳翠芳。
趙禮輝今天早上出門時,就跟他們說了,今天晚上要和劉耀祖去國營店吃飯,所以讓他們不用等自己,早點睡。
葉歸冬陪著趙大根他們看電視到九點,然後洗漱,回房又看了四十多分鐘的書,打開房門看了眼堂屋牆上的掛鐘,都快十點了,趙禮輝還沒回來。
她打了個哈欠,又去灶房摸了摸鍋蓋,還是溫熱的,怕鍋裡的水冷了,她又往灶門裡麵加了兩節木塊柴。
快十一點的時候,趙禮輝帶著一身酒氣回來了。
聽到動靜的葉歸冬披上衣服剛要推開房門出去看,就聽到堂屋裡傳來趙禮輝的聲音,“歸冬彆出來了,這天冷,我洗了澡就進來。”
“拿換洗衣服啊,”葉歸冬說。
“你幫我找一下,我就在門口接,”趙禮輝來到房門口,把房門推開一點,對裡麵的葉歸冬笑道。
葉歸冬轉身去衣櫃裡找衣服。
趙大根披著衣服從他們房間出來,說了趙禮輝兩句,“怎麼這麼晚了才回來?”
“喝到一半,碰到過去打酒的師傅,所以時間就長了點。”
趙禮輝從葉歸冬手裡接過衣服,然後把房門拉上,“爹,我洗澡去了。”
“快去吧,”趙大根點頭,拉著外套進了屋子,反手把房門閂上,“這小子,現在才回來,明天你得好好說說他,和朋友喝酒吃飯也要注意時間。”
“我肯定會說他的,”陳翠芳應著。
趙禮輝洗了澡刷了牙,把臟衣服洗乾淨晾在屋簷下再進堂屋的時候,還有幾分鐘就十一點了。
他把堂屋門閂上,將方才藏在電視機後麵的東西,反手提上放在身後,再輕輕推開房門。
燈開著,葉歸冬躺在床上睡得臉紅撲撲的。
趙禮輝頭頂著擦頭發的毛巾,輕輕坐在了葉歸冬的身旁,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後,他輕聲喚道,“歸冬。”
“嗯?”
葉歸冬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見他頭頂著毛巾,“洗了頭啊?”
“嗯,喝了酒,就把全身上下頭洗了個遍,”趙禮輝拿下毛巾,他的頭發已經擦乾了,“來,起來。”
“乾什麼?”
葉歸冬又往被子裡縮了縮,“今天不想那個。”
“不是那個,”趙禮輝輕笑,“生辰快樂,歸冬,新的一歲也要平平安安,健康快樂。”
說著,他先把毛線衣從袋子裡拿出來,拉開被子,輕輕塞到葉歸冬的懷裡。
葉歸冬睜大眼,看著被塞過來的東西,她一下就清醒了。
抱著毛線衣坐起身,拉開黃色毛線衣,看到衣服胸前還織了兩個小小的字。
是她的名字:歸冬。
肚子那一塊是用褐黃色線織的一個可愛小猴子。
她生肖屬猴。
葉歸冬也會織毛線衣,她一下就看出這毛線衣不像是商店賣的那種,“你織的?”
“嗯,”趙禮輝點頭,“明年我的技術會更好。”
“已經很好看了!”
葉歸冬喜歡得不行,她當下就脫下身上的小褂子,把毛線衣穿上身,“大小也合適,好看嗎?”
“好看,可好看了。”
趙禮輝看著頭發亂糟糟,穿著黃色毛線衣,在燈光下顯得有點傻乎乎的姑娘,嘴角不斷擴大。
葉歸冬又摸了摸肚子上那個小猴子,“真好,禮輝,你的手太巧了!”
“謝謝誇獎,來,還有這個,”趙禮輝拿出一個精美的正方形盒子遞過去,“看看喜不喜歡。”
葉歸冬搓了搓手,滿懷期待地接過去打開,“和田玉佛?你在百貨大樓那邊買的?!”
“嗯,抽獎那天,你不是在那片區域停留了很久嗎?”
趙禮輝怕她冷到,將垂落在一旁的被子把她圍起來。
“娘說,男戴觀音女戴佛才好,所以我選了這款小佛,戴上身後為你驅邪擋魔。”
趙禮輝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蛋,“領導,我有榮幸幫你戴上嗎?”
“當然,我很樂意,”葉歸冬吸了吸鼻子,淚巴巴地看著他,把玉佛遞過去。
“不能哭,”趙禮輝把最後一個台燈放在她手裡,“台燈不能算是禮物,是我給咱們小房間添加的一個小用具,以後你看書刷題的時候,就可以開著台燈,對眼睛好。”
他輕柔地給葉歸冬戴上玉佛,往後退了一下點頭,“真好看。”
葉歸冬眨了眨眼,把淚憋回去,抱著小台燈直起身吻了吻趙禮輝,“我很高興,真的,特彆特彆高興。”
在家的時候,父母對她們姐妹幾個都挺好,也沒存在偏心之類的行為,但因為孩子多,所以她們過生辰的時候,也就那天做點好吃的。
其實葉歸冬也很滿足,但當被趙禮輝這麼認真對待時,她還是有點想哭。
趙禮輝抱了抱她,然後把台燈放在桌上,接著就尷尬了,“咿,沒插座啊。”
還想看看這玩意兒,在家裡是不是和百貨大樓那邊展示的一樣亮呢。
葉歸冬撲哧一笑,“沒事兒,明天用電線接一個就是了。”
現在的台燈可不是那種可以充電的,而是必須插上電才可以。
用的插座也是需要自己接電線的黑色膠木插座。
“是我大意了,沒想周到,”趙禮輝上床抱住葉歸冬,“明天下班回來我就接插座。”
“好,”葉歸冬窩在他懷裡,“所以你今天喝酒後去買的?”
“不是今天,都過十一點了,是昨天,”趙禮輝把電燈拉了,然後擁著她,“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百貨大樓那邊買禮物,然後回到和劉哥約好的地方吃飯喝酒。”
“本來預計的時間是九點回家,但沒想到碰到師傅了,所以就晚了很多,下次我會注意時間,”趙禮輝捏了捏她的小手,“睡吧。”
“還有個問題,”葉歸冬拉住他的手,“你前段時間每天晚上都出去,是不是去賺外快了?”
“嗯哼,”趙禮輝點頭,“得虧劉哥和師傅幫我介紹了幾個不錯的活,不然這玉佛我還真買不起,毛線是我在廠代銷點買的,因為是在廠工人,所以價錢比彆的地方便宜,但是質量還是不錯的。”
“對了,你還穿著毛線衣呢,得脫了,不然你晚上熱得踢被子,很容易著涼。”
趙禮輝讓葉歸冬躺著,他幫著把毛線衣脫下,又將薄薄的小褂子給她穿上,然後將人抱住,“睡覺。”
“好。”
葉歸冬在他懷裡蹭了蹭,嘴角帶著笑意很快就睡著了。
第一天早上她醒來時,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等她處理好回到堂屋時,桌上是趙禮輝給她煮的紅糖雞蛋。
“你怎麼比我還記得牢?”
葉歸冬小聲問道。
“這是我應該記住的事,當然記得牢,”趙禮輝揉了揉她的腦袋,“今天有早會,我要早一點去廠裡,你慢慢吃,下班後見。”
“好。”
葉歸冬點頭。
趙禮輝提上葉歸冬前兩天給他做的軍綠色布包,出門了。
葉歸冬吃著熱乎乎甜絲絲的紅糖雞蛋,一手撐著下巴,一邊看向院子裡飄落的雪,雙腳愜意地晃蕩著。
趙大根出門時給她塞了個生辰紅封,這也是他們這邊的規矩,小輩過生辰,長輩會在早上給一個紅封表示祝福。
在葉歸冬準備出門時,陳翠芳又塞了一個給她。
等她帶著點點來到供銷社,剛打開門進去,提著包的葉爸爸就踏進門,從兜裡拿出一個紅封遞過去,“健康平安。”
“謝謝爹。”
葉歸冬露出大大的笑,“晚上到家裡一起吃飯。”
“好,”葉爸爸還要去上班,所以也沒多聊,加上他們父女相處時本就沒有那麼多的話。
上午九點多,出門買菜的葉媽媽把葉歸冬叫到供銷社側邊,往她兜裡放了一個紅封,“早點給我添個外孫或者是外孫女。”
葉歸冬臉一紅,關於孩子的事,她雖然跟葉媽媽提過了,可葉媽媽卻覺得計劃趕不上變化,這孩子來了,那緣分可擋不住。
中午陳翠芳提著竹籃子過來,把竹竿蓋子一掀開,裡麵是一大碗熱騰騰的雞蛋手擀長壽麵。
上麵油汪汪的還撒了點蔥花,荷包蛋煎得也很好看,像小太陽。
另外還有兩個小小的壽桃,捏起來軟乎乎的。
把這些吃完,葉歸冬覺得自己都不能坐著了,得虧下午比較忙,她走前去後的,等下班時,還覺得有點餓了。
趙禮輝依舊過來看大門關沒了,見人還沒下班,就在一旁等著。
“今天過得很開心?”
見葉歸冬臉上的笑意就沒下去過,趙禮輝輕聲問道。
“非常開心!”
葉歸冬使勁兒點頭,長辮子隨著她的動作抖動了好幾下。
點點感受到她的好心情,在她腳邊蹦躂了幾下。
“那就好,開心就好。”
趙禮會說。
葉歸冬側頭對上他溫柔的視線,臉紅紅地問道,“那你呢,今天過得怎麼樣?”
“還行,”趙禮輝摸了摸下巴,“最快樂的時候就是下班想到回家,能看到你們的時候。”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我也是,下班的時候比上班的時候積極。”
“誰不是呢……”
他們到家的時候,家裡就缺葉爸爸沒到了。
灶房裡熱鬨得很,葉歸冬想進去幫忙都被攔住了,於是她洗了臉擦了手後,就坐在堂屋火爐處嗑瓜子。
趙禮輝在灶房轉了一圈,也沒地方能幫忙,趙大根往他懷裡塞了幾個橘子,趕小孩似的讓他去陪葉歸冬。
“看,”趙禮輝兜著橘子回到堂屋挨著葉歸冬坐下,“爹給的橘子,我幫你烤一烤再吃。”
他把橘子放在爐子的邊框上。
葉歸冬看著這幾個大橘子眨了眨眼,“說起橘子,我們供銷社明天也會來一批,一毛三一斤。”
“謔,”趙禮輝挑眉,“賣這麼貴?”
“確實有點貴,不過上麵說這批橘子個頭大,汁水甜,屬於橘子中的極品,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說的那樣,明天我買一個嘗嘗,如果不好吃,我就不買回家了。”
一個頂多幾分錢,嘗嘗味道總比買一堆好。
“行啊,”趙禮輝給橘子翻了個身,葉歸冬想幫他把帽子摘下來,就見外麵的雪又大了。
“這麼大的雪,”葉歸冬眉頭微皺,“希望不要發生雪災才好。”
“你今天過生辰,是說話最靈驗的那個,老天聽了你的話,絕對不會發生雪災的,”感覺橘子溫熱後,趙禮輝剝開一個,掰了一瓣遞到葉歸冬嘴邊。
“那就借你吉言。”
葉歸冬低頭吃下,酸得她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這麼酸?”
趙禮輝往自己嘴裡塞了一瓣,然後和她出現了同款扭曲的臉。
“爹!這橘子哪裡來的?”
他走出堂屋衝灶房那邊大喊道。
“我同事自己家院子裡的橘子樹結的果!今年第一次結果呢,好吃不?”
趙大根也大聲回著。
“……好吃得很呢!我們給你們留了幾個,待會兒記得吃!”
趙禮輝回到堂屋,“一般這第一次結果的果子,味道都不怎麼好。”
“確實有點酸,但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葉歸冬看著剩下的橘子,“咱們不能浪費,分著吃了吧。”
趙禮輝接過去,“我來,我愛吃酸的。”
說完把剩下的全部塞嘴裡了,葉歸冬都怕把他噎住了。
等葉爸爸進門時,就看見趙禮輝正在狂喝水,“怎麼了這是?”
“爸,吃橘子唄,”趙禮輝見他來了,熱情地拉著他坐下,然後遞過去一個溫熱的橘子。
“爹就愛吃這種味道的,”葉歸冬笑。
“酸的啊?”
葉爸爸剝開一個嘗了嘗,“不錯,有小時候的橘子味。”
見趙禮輝不解,葉爸爸便一邊吃橘子一邊解釋。
“我就喜歡這個味道,我小的時候,院子裡也有一棵橘子樹,從我上小學,到我上中學,那棵橘子樹總算是結果了,但是很酸,和這個橘子一樣的味道。”
“我那個時候也覺得不好吃,太酸了,可那棵橘子樹,年年結的橘子都是這麼酸的,後來橘子樹被我爹刨了,他嫌棄它占地兒果子還不好吃。”
葉爸爸吃完一個,又拿起一個繼續吃,“後來工作後,我就越發想念那種味道,漸漸的就愛吃酸橘子。”
“那您多吃,這些都是您的,”趙禮輝強推。
晚飯很豐盛,有陳翠芳做的酸菜魚、把子肉;還有葉媽媽做的香條和涼拌豬肚;以及趙大根燉的山藥排骨湯。
可以說全是葷菜,然後配的是濃稠軟糯的臘八粥。
陳翠芳熬了好幾個小時呢。
她還煮了米酒,沒什麼度數,喝起來甜絲絲的,葉歸冬來事兒了也可以喝,還能暖身子。
吃完飯後,一家人圍著火爐看電視,此時外麵已經是鵝毛大雪。
索性就讓葉爸爸他們在這邊留宿,明天一早再回去收拾。
見雪嚇得的確大,一人也就沒有推辭,家裡有沒用過的牙刷和毛巾,因為新屋子那邊沒鋪床,所以他們就睡的趙禮紅的房間。
“好久沒見一姐了,十五那天休假,咱們去看看一姐他們?”
葉歸冬躺下時說道。
“好啊,”趙禮輝把買回來的插板接上電線,將台燈插.上,把電燈關掉,屋子裡就桌子那一片光亮。
“這裡還可以調節亮度,”趙禮輝擰著按鈕,“不錯吧?”
“不錯,”葉歸冬點頭,小手拍著身側的位置,“快過來睡了。”
“馬上,”趙禮輝把台燈關上,快速上床抱著媳婦兒睡覺。
第一天供銷社送來的橘子,葉歸冬買了一個中大的嘗了嘗,覺得味道還行後,就買了十斤,五斤送葉家,五斤他們自己吃。
這兩天關於陳萬生三人擠在一個房間的事兒,在水井巷裡那是傳得沸沸揚揚的。
也不是人家安叔和安嬸在外麵說人閒話,是有人發現三人每天都在安家進進出出的,誰都知道陳萬生夫婦他們隻租了安家一間屋子,那都不用過多的猜,就知道三人是怎麼回事了。
楊六嬸就愛找胡一娘的不痛快,這不,和陳翠芳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就當著胡一娘的麵故意問道,“你家姑娘女婿是怎麼回事?咋還和小叔子一個屋睡覺呢?”
胡一娘硬邦邦地回著,“人家弟弟睡的是竹床,可彆思想齷齪了。”
“我可不齷齪,”楊六嬸搖頭,“之前寶珠覺得不方便都回家住了些日子,咋忽然回去擠著睡了呢?你這做娘的心也太狠了。”
“家裡有房間,還是讓寶珠回去睡比較好,”陳翠芳真心勸著,“不說彆的,這長久下去他們怎麼要孩子?”
胡一娘咬了咬牙,“我們家的事,不要你們管!”
說完扭頭就走了。
楊六嬸撲哧一笑,“氣得菜都不買了。”
等回到家後,胡一娘才發現自己的菜籃子是空的,她更氣了。
向婉茹從房裡出來,見到這一幕後,上前接過籃子,“娘,我去買菜吧。”
“你自己拿錢買?”
胡一娘問。
“當然了,偶爾也要跟娘分擔一點不是?”向婉茹很是體貼道。
胡一娘的臉色好看了很多。
等孫記文回來,也有人問他咋回事,回到家後,他讓孫大江去安家把孫寶珠叫回來住。
“等小陳的弟弟什麼時候走了,她什麼時候回去住,太不像話了!三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裡睡覺,她不要臉,我還要呢!”
之前沒人提,他就當沒這回事,可人家主動把這個事跟他提了,愛麵子的孫記文想要裝聾作啞也不成。
孫大江有點不樂意,“那陳萬辰的臉皮可厚了,不然也不會住這麼久也不回家,這要是一直住下去,那三妹總不能一直在家裡住著吧?”
“就是啊爹,依著我看,還是得解決根本問題。”
向婉茹說。
“什麼問題?他的根本問題,就是工作!大江的工作還那麼不穩定呢,我有哪個關係給小陳弟弟找?”
孫記文肺都要氣炸了,胡一娘讓他趕緊冷靜下來,“再氣下去,你可要中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