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鎖什麼的,你們自己找人就行,另外我希望你們能好好愛護房子。”
“那是一定的,你放心好了。”
機械廠。
趙禮輝剛準備把螺絲擰上,黃追嶽就過來了,“禮輝,咱們廠裡開始清算貢獻分,列年終獎名單了!”
“貢獻分,列名單?什麼意思。”
趙禮輝疑惑。
“就是把工人一年對廠裡的貢獻列表出來,前一百名就能拿到根據貢獻分而發的豐厚年終獎。”
“咱們廠那麼多人,隻有前麵一百名才有?”
趙禮輝震驚。
“對啊,所以競爭挺激烈的,”黃追嶽點頭,在他身旁坐下,然後示意他繼續工作,自己偷偷摸魚,“但你沒問題,你看第一,你學徒期給咱們廠比了個第一名回來。”
“這也算貢獻?”
“當然了!”黃追嶽小聲道,“省裡會給咱們廠優待的,第二嘛,你的外場以及廠裡機檢沒有出過任何問題,這裡麵也是有基礎貢獻分的。”
“第三,”黃追嶽聲音恢複往常大小,“代銷店那事,人家都追到廠裡表揚了,還給你登了報,雖然廠長在被采訪的時候大多部分在吹咱們機械廠,但這也是你的功勞啊。”
“所以,”他來了個總結,“你絕對能進前一百名!”
“……這個貢獻分怎麼算的?比如我那個第一名給多少分?”
趙禮輝一邊乾活一邊問。
“我記得老大曾經總結了一張貢獻分表,”黃追嶽想了想對趙禮輝說,“應該就在會議室的牆上貼著。”
“我來技術部這麼久了,沒看見咱們技術部會議室牆上有什麼東西啊。”
趙禮輝能肯定牆上沒有那玩意兒。
“黃追嶽,”老張師傅走過來,“你去乾你的活兒,又在這偷懶,是不是年底了還想被扣工資啊?”
“不敢、不敢。”
黃追嶽嘻嘻哈哈地撐起身,“是這樣的,我正跟禮輝講咱們廠貢獻分的事呢,老張,咱們老大不是總結過一張關於貢獻分的表嗎?沒在會議室牆上掛著了?”
老張師傅聞言嘴角一抽,拿起手上的本子就敲了兩下他的腦袋瓜。
彆說,聲音還挺清脆。
趙禮輝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瓜。
“打我乾什麼?”
黃追嶽抱著頭。
“表剛出來的時候老大說了什麼,你都不記得了?”
“說了什麼?”
老張師傅又給了他腦袋兩下,“把表貼在牆上,三天之內自己抄下來,然後就給撤走了!”
“啊?有這事啊?”
黃追嶽很不好意思,“可禮輝才到咱們技術部沒多久,沒地兒抄去吧?”
老張師傅轉身拿起自己的挎包,從裡麵拿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遞給趙禮輝。
“這個是我之前抄的,小趙你拿去抄一份,至於你,也給我抄去!”
“一點上進心都沒有,你不看貢獻分,怎麼往前一百名努力?”
老張師傅非常憤怒,訓了黃追嶽十幾分鐘。
最後還是趙禮輝把人勸走了,黃追嶽對他眨了眨眼,“你先抄,抄完了再給我。”
說完就溜回自己的位置,開始正經上班。
中午吃完飯,趙禮輝來到技術部會議室,拿出老張師傅那張貢獻分總結開始抄。
一邊抄寫一邊把內容記下來。
等黃追嶽過來的時候,趙禮輝已經抄寫完了,也全部都記進腦子裡了。
“按照表上的貢獻分來算,我確實能進前一百名,但是,”趙禮輝把老張師傅那張貢獻分表放在黃追嶽麵前,“前提是我比最後一名的成績高才行。”
“去年第一百名的貢獻積分是這個數,”黃追嶽寫出一個數字,“你現在遠超這個數字,所以今年你完全不用擔心。”
趙禮輝也沒想到他乾的這幾件事,貢獻積分在這張表上比重非常大。
“明年我沒比賽了,”趙禮輝有些失望,垂頭看自己抄寫下來的,關於賺貢獻分的那些事,“得從這些地方努力咯。”
“我也得努力了,明年我對象回來,我就要結婚了,得多攢點錢。”
黃追嶽拿起筆開始抄,在那哼哼唧唧地對趙禮輝宣戰,“明年你我就是競爭對手!”
趙禮輝左耳進右耳出,他的視線落在表演上,好家夥,隻要積極參加廠裡各種文藝彙演的活動,也會有貢獻分的。
單人的比團隊的貢獻分高很多。
趙禮輝立馬拿著單子去找老大,“老大!今年咱們廠的聯歡晚會表演還可以報名嗎?”
“可以啊,”老大有些驚喜地抬起頭,“我們技術部年年都是大合唱,單人的表演好久都沒有了,你要表演什麼?”
他已經拿起筆在報名表上,開始寫趙禮輝的名字了。
貢獻分雖然吸引人,可大家對自己還是有清晰的認知的,拿不到貢獻分沒事,上去丟人現眼又是一件事。
“單口相聲,我,單口相聲!”
趙禮輝大聲道。
正準備寫表演節目的老大手一頓,他緩緩抬起頭,“你,單口相聲?”
“嗯!”
趙禮輝大力點頭。
老大收起筆,雙手環臂打量著他們技術部的天才,委婉勸道。
“這要是講不好,下麵的人一點笑聲和反應都沒有,那可是很丟人的,你要是紅著臉自己臊下台,這貢獻分可一分都沒有。”
還把臉丟儘了。
“老大你信我,我是那種沒有分寸的人嗎?”
趙禮輝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老大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寫上去了,“我今天可就上交報名表了。”
“麻煩老大了,”趙禮輝樂滋滋地道謝,然後自信離開。
老大捏著報名表,盯著趙禮輝自信的背影看了兩眼後,嘀咕道,“這孩子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暫且信他吧。”
趙禮輝報了單口相聲的事,除了老大誰也不知道。
他下班回家接到葉歸冬時,興致勃勃地跟對方說起這個事。
葉歸冬才知道機械廠的年終獎,居然搞了這麼有趣的花樣,“那你得好好寫稿子,記住,敏感詞句不能有,時事也要分情況。”
“明白,”趙禮輝應著,他往葉歸冬那邊靠,點點也跟著往那邊蹭。
葉歸冬見此摸了摸點點的腦袋,說起今天中午趙禮紅給自己送飯時說的事,“房子租下來了,三年合同,四塊錢一個月,房東還給他們留了不少家具。”
“那不錯啊,”趙禮輝也為趙禮紅他們高興,“總算不住在那個烏煙瘴氣的家裡了。”
“是啊,姐姐心情可好了,我看著心情也好,”葉歸冬勾住他的手指,側頭淺笑。
“我在想,咱們要不要在送姐姐姐夫的年禮上,多加點東西,算是搬家禮?”
“既然是搬家禮,那就在他們搬過去的時候就送吧,拖到過年的時候,又是另一種意思了。”
趙禮輝搖了搖她的手指。
“也是,那送什麼好呢?”
葉歸冬輕聲問。
二人一邊往家裡走一邊小聲討論著。
晚飯是趙禮紅做的,陳翠芳幫忙打下手,柳向意今天下班早,所以比趙禮紅他們還要先到家。
此時也在灶房幫忙,灶房裡的歡聲笑語讓趙禮輝和葉歸冬微微一笑。
溫馨的晚飯後,趙禮紅拿出日曆書開始翻看這兩天的日子,“明天的日子就不錯,咱們明天搬吧。”
“明天姐夫要上班,”趙禮輝想了想道,“晚上又要處理你們家的租房合同,我不確定大嫂他們會把事鬨成什麼樣,但你們搬家絕對沒有那麼順利。”
“也是,”趙禮紅皺眉,“我再看看後麵的日子。”
陳翠芳卻道,“這都是小事,明天我們請巷子裡幾位在家休息的叔嬸,一起過去,她能阻止我們把家搬了?”
“得先和你們弟弟把租房合同簽了,”葉歸冬提醒。
“對,先簽合同,再搬家,”趙大根認同這個觀點。
“我今晚回去和老四簽,”柳向意想了想說。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趙禮紅抱住他的胳膊,“一起回去。”
“那我明天帶著人早點過去,”陳翠芳對他們一起回家沒有異議。
“彆和他們吵,”趙禮輝送他們出門時叮囑著,“回家後簽了合同洗洗就睡覺,他們說什麼就當沒聽見,你們越不吵鬨,明天搬家的時候才越順利。”
二人點頭。
趙禮輝把人送到巷子口坐上車後,才轉身往家裡走。
柳向意他們回到柳家時,柳母他們都睡了,家裡又沒電視機,早上起得早,晚上自然也睡得早。
聽到動靜後,柳母罵了一聲,“有本事就彆回來啊!有了媳婦兒忘了娘的東西!”
柳父睜開眼,沒有製止柳母罵人。
柳大嫂他們也被驚醒了,個個豎著耳朵聽動靜,結果柳向意他們壓根不搭腔。
“老四。”
洗漱好的柳向意在柳向足夫婦門口輕聲喚了一聲。
很快柳向足就把門打開了,他披著衣服,頭發亂糟糟的,“三哥?”
“這是租房合同,三年的,”柳向意示意他看看,沒什麼問題就簽字交錢。
柳向足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把燈打開後,和起來的媳婦兒湊到一起把合同看完。
見最後一條分家關於房間門的歸屬時,夫妻二人對視一眼。
這是爹娘該操心的事,他們隻管把三哥三嫂的房間門抓到手。
於是一個簽字一個拿錢。
合同是雙份的,柳向意拿著簽好字的合同,以及三年的房租回到他和趙禮紅的房間門。
兩塊錢一個月,三年一共七十二塊錢。
趙禮紅把錢收好,又看了看櫃子上被打包好的衣服等,伸出手抱住柳向意親了一下,“這幾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們馬上就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了,雖然是租的,但我很滿足。”
柳向意笑道。
二人緊緊相擁。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陳翠芳喊了十幾個鄰居坐著車來到柳家。
柳母和柳大嫂看到她帶來這麼多人,都有些被嚇住,但特意請假一天沒去上班的柳向足媳婦兒卻熱情地招呼他們。
看得柳母她們一愣一愣的。
等看到這群人開始從趙禮紅他們房間門搬東西時,柳母和柳大嫂覺得不對了。
“你們這是乾什麼?”
“這都是我兒子的東西!你們要把東西搬到哪裡去?”
趙禮紅理都不帶理她的。
十幾個人,來柳家十分鐘不到就搬著東西離開了。
趙母她們也不敢攔啊,大喊著搶東西了,街坊四鄰也隻是圍著院門看了看。
趙禮紅走的時候更是笑了笑,“她說胡話呢,你們彆介意啊。”
但很快她們就沒心思管趙禮紅一群人去哪裡了。
因為她們看到柳向足媳婦兒,正在樂滋滋地往趙禮紅夫婦的房間門搬東西,然後在她們反應過來前,把房門的鎖換成之前就買好的。
“你乾什麼?你怎麼往裡麵搬東西,你怎麼可以換鎖?!”
反應最激烈的是柳大嫂。
天知道她有多想占有弟弟、弟媳婦的房間門。
她甚至想要上去,扯住柳向足媳婦兒的衣領質問的時候,柳向足媳婦兒忽然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哎喲,我感覺肚子有點不舒服,娘,我回房休息了,至於三哥他們房間門是什麼情況,向足下班回來會跟您和爹細說的。”
然後就進了自己的房間門,把門關上了。
柳母拉住想過去拍門的柳大嫂,“她有身孕,你彆去鬨她!等老四回來,就什麼都知道了。”
柳大嫂氣得磨牙,等老四回來,那就什麼都晚了!
這老太婆就是偏心!
中午,機械廠食堂。
趙禮輝乾飯乾得正香的時候,就聽到陳萬生的聲音,他過來找人合作表演的。
雙人表演雖然比單人的貢獻分少一些,可蚊子再少也是肉
陳萬生準備來個單人表演,再來個雙人表演,最後是他們會計部的集體大合唱。
沒錯,他們也是大合唱。
“啊?我不行,我唱歌像是唱哀樂。”
“我也不行,人少的時候,我上台就會忍不住發抖,彆說唱歌了,我連站都站不穩。”
“你怎麼不找你們會計部的?”
也有人問。
陳萬生笑了笑沒回答,因為會計部的人和他相處的這幾個月,也沒能熟悉下來。
問了一圈兒都沒人願意和他組隊後,陳萬生的目光看向乾飯的趙禮輝。
趙禮輝默默地轉動著自己的碗,避開他的目光。
陳萬生見此也明白了,他離開了二食堂。
“他也牛,”黃追嶽忍不住吐槽,“部門是大合唱,單人是唱歌,雙人還準備唱歌,他除了唱歌就沒彆的了?”
“估計是吧,”安常康有氣無力地夾起燉得沒味兒的大白菜,真難吃啊,“去會計部這麼久居然都沒融入進去,這會計部不愧是看背景相處的部門。”
能進會計部的,那都是和廠裡大領導沾親帶故的人,陳萬生這個毫無背景的,當然是會計部的最底層。
誰會願意和他組隊表演啊。
為了點貢獻分?
他們的家庭壓根不缺廠裡的年終獎,最在乎的還是自己的麵子。
趙禮輝吃完飯,就去琢磨相聲稿子了。
下班發現供銷社門關了,於是就直接回了家。
晚上吃打鹵麵。
趙禮輝乾了三碗。
一問搬家的事才知道,中午葉媽媽過來幫著陳翠芳做飯,招待了去柳家幫著撐場子搬家的嬸子叔叔們。
“辛苦他們了。”
趙禮輝道。
“你六叔想借咱們點點兩天,”想到楊六叔的請求,陳翠芳有點拿不準,“說是家裡有耗子,想讓我們點點去幫忙抓一抓。”
喝著麵湯的趙大根嘎嘎樂,“那不就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嗎?”
葉歸冬吃好了,於是把筷子放下,“我記得六嬸他們家養了貓啊。”
“說是整天跟著你們安叔家的狸貓廝混,都不著家的。”
陳翠芳歎氣。
“這冬天……廝混個啥?”
趙大根不解,春天才是躁動的季節嘛。
“廝混個啥?我怎麼知道廝混個啥!總之就是一起玩耍不願意回家唄。”
陳翠芳覺得自己聽了一句廢話。
“不過我記得,”趙大根捧著碗臉色怪異,“老安家的狸貓不是公的嗎?”
“六叔家的貓也是公的,”趙禮輝說。
“怪不得大冬天還一起玩兒呢,”葉歸冬一臉原來如此,“這就是好朋友吧。”
陳翠芳撲哧一笑,趙禮輝也忍不住笑了。
就趙大根和葉歸冬一臉茫然。
等睡覺的時候,葉歸冬追著趙禮輝問,才知道有些公貓就喜歡找公貓“玩耍。”
那邊從陳翠芳嘴裡得知這個可能的趙大根,把床拍得作響,“不可能!絕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