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來頭牛配下來, 林雪君雙手都麻痛得快不會回彎了。因為乾活的時候要非常非常專注,人渾身肌肉都跟著繃緊,忙完的瞬間, 真會覺得渾身酸痛,骨頭都快散架了。
再加上給牛做人工授精必須得選在溫暖晴朗的天氣, 保證母牛的身心健康。人站在大太陽下乾活, 真是快被曬蛻皮了。
草原上的太陽特彆烈, 林雪君夏天躲在森林裡養回來的白皙,眨眼就給曬成泛著健康光澤的小麥色。
一笑起來真是健美得不得了, 再抹上一層油,都能去參加健美小姐比賽了。
晚上胡其圖阿爸和烏力吉大哥兩家人齊準備好豐盛的晚餐,林雪君下午乾完活就跑去睡覺。跟著林雪君學習人工授-精後,幫著她乾活的阿木古楞也隨她一樣倒頭不起。
天徹底黑下來, 飯菜備好,塔米爾掀開氈包簾子喊兩個人出來吃飯。
把兩個睡得香甜的‘播種員’吵醒, 塔米爾先步出氈包, 去幫他阿媽阿爸端湯、布筷。
過了一會兒,氈包簾終於再次被掀開——
阿木古楞探頭出來,一張青澀的小黑臉。
林雪君隨後步出, 兩張青澀的小黑臉。
人一旦累慘了,不光睡得香, 吃飯也格外香。
林雪君前世還挑食,這一世每每勞動過後, 那真是吃嘛嘛香, 看著大牛哢嚓哢嚓地啃草都饞得流口水。
一頓飽食,林雪君一邊散步消食,一邊檢查今天被配過的母牛。每一頭的精神狀況都穩定, 抽檢體溫等都正常。
又跟大隊長確定了剩下的凍精保存得很好,而且絕對夠用,這才放下心來。
坐在篝火邊捧著奶茶跟大家一邊喝一邊聊了會兒,她又開始小雞啄米般點頭。
塔米爾瞧不下去,走到她身後,拽著她後領子將她拎起來,笑著道:“彆挺著了,快去睡吧。”
將林雪君和阿木古楞推進氈包的同時,塔米爾又塞了兩個暖水袋給他倆,“放在胳膊上,熱敷一下,能緩解肌肉酸痛。”
“快替我們抱抱塔米爾以示感謝。”林雪君笑著推了下阿木古楞,示意讓他給塔米爾一個大大的擁抱。
塔米爾和阿木古楞視線相對,兩個人都撇嘴。
阿木古楞:才不要抱他。
塔米爾:才不要他抱。
“行了,快去睡吧。”塔米爾哈哈一笑,在阿木古楞肩膀上揉了下,轉身便走回篝火邊。
林雪君、阿木古楞和烏力吉大哥他們一家人都要住在一個氈包裡,她和阿如嫂子睡一邊,烏力吉大哥他們睡另一邊。
倒在大床這一邊,很快睡意便來了。
陷入美夢前,林雪君覺得就算劈天大雷都不可能把她吵醒,卻不想半夜還是被氈包外的狼嚎狗吠和大牛們驚懼的哞叫給驚醒了。
從各種叫聲中聽到狼嚎的時候,林雪君心中一凜,噗通一聲便從床上跳了起來。
烏力吉大哥幾人已衝出氈包,她顧不上穿鞋,光著腳便跟了出去。
昏暗的夜幕中,隻見一頭牛撞開牛棚,嚎叫著朝黑沉沉的草原深處狂奔而去。
它後麵一條因渾身毛發炸開而顯得像熊一樣大隻的草原狼狂奔疾追——是沃勒!
被大風吹得草浪起伏之處,除了奔逃的大牛和追在後麵的沃勒再無其他動物身影。
林雪君心裡咯噔一下,眼眶發熱的瞬間,渾身都涼了。
難道是沃勒終究野性難馴,在攻擊牧民的大牛了?
想到所有攻擊過牲畜的狼和狗的下場,林雪君腿都軟了。
邊上忽然響起呼喝聲,林雪君轉頭見塔米爾和阿木古楞已各自騎上駿馬。兩聲呼喝罷,兩匹大馬便載著他們朝牛和狼的方向馳騁追擊。
塔米爾背後是槍,阿木古楞背後是弓……
不及多想,林雪君拔步奔向蘇木,翻身上馬,接過大隊長遞來的獵槍挎在背後,一夾馬屁股,也飛馳而去。
騎在馬背上,耳邊隻聞風聲咆哮。
林雪君心焦難耐,恨不能迎著風大喊大叫。
馬的速度總是比牛更快,雖然起步晚,月夜追找又很難,但蘇木即便在夜裡仍奔飛迅捷。它的果斷和矯健,令已經失去沃勒蹤跡的林雪君再次看到了飛縱在高草上的灰狼,和被它追逐的大牛。
大聲呼喊沃勒的名字,聲音被風的呼嘯淹沒。
林雪君沒有呼麥的能力,隻得將手指送到嘴邊,用力吹哨。
前方疾追的沃勒卻像殺急了眼,對後方傳來的哨聲毫無反應。
漸漸靠近沃勒,月夜下模糊的大狼炸蓬起渾身毛發,禦風疾奔時身上每一根毛都被吹向身後,與地麵平行。它像個炮彈一樣,渾身肌肉的爆發力都被釋放,早不是白天時那頭懶洋洋伏在陰影中啃鼠兔的內斂深沉動物,而變成了充滿凶性的危險野獸。
林雪君卻生不出一絲恐懼,她早已被滿腔的憤怒填充。
早被她超過的塔米爾和阿木古楞駕馬疾追,奈何他們座下的馬匹速度遠及不上大黑馬蘇木。
阿木古楞和塔米爾擔心沃勒傷害林雪君,不停朝著她呼哨大喊。此刻的林雪君卻如沃勒一般,眼中隻有前方自己正追逐的東西,身後的一切勸解都顧不得了。
就在林雪君騎著蘇木無限靠近沃勒時,她拽著蘇木朝側麵逼近沃勒,準備截停大狼。
她還未來得及痛苦於‘如果沃勒撲咬大牛,她是否要使用背上的槍’這種抉擇,沃勒便已猛然飛撲向大牛。昏暗的光線下,草原狼的利爪和牙齒泛著幽然冷光。
林雪君的心臟仿佛停擺,她夾緊蘇木的雙腿都一瞬鬆弛,一直前傾蹲身時懸空的屁股落回馬鞍,整個人的力氣好像都被卸掉了。
下一瞬,遮月的厚雲忽然被風吹走,月華一霎儘灑草野。
林雪君瞳孔猛然一縮,渾身力氣再次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