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災情四起(1 / 2)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7266 字 11個月前

烏力吉大哥過冰河時便感染了風寒, 一直咬牙挺到春牧場,營盤紮好後才倒下。

當時下冰河的阿木古楞也腿疼了好幾天,隻有大塊頭昭那木日一點事兒沒有, 腿不疼腳不疼也沒發燒。

林雪君這個獸醫將帶來的藥挑揀著配了副能給人服的退熱湯劑,放很多水、很少藥材, 煮了一大鍋熱湯藥。

烏力吉躺在床上一杯接一杯地喝藥,既補了水又補了電解質,連出了兩天一夜汗後, 人終於鬆快了。

林雪君坐在床邊一邊陪阿如嫂子給烏力吉擦額頭, 一邊念叨:“下次不能這樣硬挺了, 生病就得休息。哪怕我們先出發, 你們留下來紮包休息幾天呢,也不能這麼生著病還跟著轉場的隊伍跑啊。更何況是頂著大風騎著馬,一天隻吃兩頓飯,還要東奔西走地收攏畜群……”

每每想到這一點,林雪君都覺得後怕。

這個時代的人也太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生病說挺就硬咬著牙幾天不吭聲。就是健康的身體要穿過寒冬草場隨隊遷徙都是件難事, 更何況是發著燒。

眼看著烏力吉大哥臉都瘦成一條了, 萬一燒出其他病症, 那後悔就來不及了。

“沒事,受涼而已。”烏力吉咳嗽著仍不當回事, 反而聽著氈包外狂風卷沙拍打氈皮, 憂心不已:“冬天快過去了, 沒下一場像樣兒的大雪。眼看著要開春了,風還這麼大,就怕草不好……就怕草不好啊……”

每一個靠草原吃飯的人,都期盼著雪和雨, 渴望著每一年草都茂又綠。

可天未必隨人願,總有時風調雨順,有時不然。

全國春旱,各處都在商量方案。

一場又一場的會議,從尖塔一直開到田埂間。上麵的決策和指令層層下達需要時間,基層隻能就地取材先想些辦法。

已挖過渠的,通渠引水。沒挖過渠的隻能使用些一桶桶搬水、運水的笨方法——天氣已轉暖的地區,要開始耕種的地區,最先迎向缺水的困難。

5月份,一些中原地區的種子才播撒了沒多久,蟲子已爬出土壤,啃食起植株們的嫩根和葉芽。

因水少而本就生長緩慢的植株們又麵臨蟲害危機,在去年囤積的農藥準備拿出來調配噴灑時,《科學探索報》和《牧區勞動報》被賣到全國各個生產隊。

於是,本地的大隊長立即下地研究起當下的蟲害具體是什麼。

是蚜蟲的話,立即買煙葉1:10泡水噴灑;是椿象的話,立即搞辣椒水,1:20調配;紅蜘蛛的話,搞點蒜水,1:10配起來……

低成本又無傷害的生物藥劑先噴上,再不行就搞些爐灰灑在田壟裡,對好多蟲子也有用。

“挺好的,噴這個沒有熏人的味兒,菜葉子長出來不洗也敢吃。”走過田壟,噴了兩天藥的婦女檢查過後發現了許多蟲屍,“有用的,能頂事兒就行。”

“去年我背著農藥桶噴完那個刺鼻的藥,難受了好幾天。到冬天還老咳嗽氣喘,今年不用噴那個藥了,挺好。”站在地頭剛除過雜草的老漢掐著腰遠望大平原上一條又一條壟溝,隻擔心一件事:“旱年容易鬨蝗蟲,十幾年就是這樣,冬天不咋下雪,春天也沒雨。到了5月底……唉,忽然就從北方飛來一群又一群的蝗蟲,把莊稼都吃了,越飛越多。莊稼被禍害得差不多了,蝗蟲才走。又往更南邊飛去禍害彆的地方……”

“蝗蟲是從哪裡飛來的啊?”另一條壟裡蹲著拔草的少女轉頭,迎著太陽皺著眉,小小年紀就在田壟裡曬出了幾條抬頭紋。

“說是從更北邊鬨旱的草原上——”

……

因為雪少,今年天氣轉暖得早,蝗蟲在4月便開始冒頭,大有成批聚集、繁殖和遷徙趨勢。

它們比蚜蟲等更難治理,危害也更大。

上級命令開始逐級下達,農耕地生產隊調集人手,人工捕捉蝗蟲,挖坑填埋並焚燒。

在杜川生和其他幾位教授共同起草整理防蟲害文章後,各地農民開始根據文章提示,尋找所有裸露乾燥土地,挖土翻耕,掘除卵蟲,破壞對蝗蟲繁殖生存有益的滋生地。

一些生產隊臨時接收命令,改種蝗蟲不喜啃食的綠豆、豌豆、缸豆、薯芋等作物。

關於驅蝗的老方劑如硫磺、石灰、食鹽方,苦參、蒼耳等方,以及狼毒、雷公藤等方劑再次公示並廣為宣傳,除了初春使用煙葉等配置殺蟲劑外,大家又開始尋找起所在環境下能找到的驅蝗方劑,做好隨時迎擊蟲害的準備。

杜川生帶著助手和塔米爾一起撰寫關於‘化學藥劑’利弊的分析論文同時,也配合農業部門的專家和領導,審讀並聯合撰寫了‘蝗蟲天敵總彙’‘蝗蟲厭食作物總彙’‘蝗蟲等害蟲習性總覽’等文章,幫助全國牧民、農民掃盲,尋找就地可用的應對之策。

4月底5月初,北緯50度左右的草原上,夜晚溫度雖仍在零下,甚至可達零下十幾度,但白天的溫度終於達到0度以上。

蒙古草原上,曾經開化滋潤土壤的白雪被風吹得幾乎不見蹤影,隻在河溝處有融雪彙入開化的冰河。

往年燦爛盛放的杜鵑和早發的草芽稀稀落落,許多草場甚至成片成片地荒蕪,沒有一根羊草返青。

春風沒有帶起春花清香,隻卷走飛沙走石,將艱難返青的草芽打得東倒西歪、殘破不堪。

饑餓的鼠兔鑽出窩洞,翻土掏沙,找到任何綠色都會毫不猶豫送入口中,儘情咀嚼。當牛羊趕至時,沒有被采食的返青春草,愈發地少了。

乾燥的土壤皴裂,活躍在土壤中的綠僵菌等菌類難以存活。沒有菌類寄生的大量蝗蟲卵得以存活,經過短時間的發育後,一茬又一茬的蝗蟲爬出沙土,尋找喜食的乾草。

那些耐旱耐寒的、好不容易熬過寒冬和乾旱,未被鼠兔旱獺等選擇,而僥幸舒展枝芽的植物們,再難逃脫劫難——

無數蝗蟲撲飛向它們看到的所有植株,八九隻密密麻麻同時落在一枝莖葉上。

幾秒鐘後,原本充滿生機的莖葉消失,蝗蟲落地後再次起飛,向更遠的新目標。

蒙古草原的初春奏鳴,是不絕於耳的蝗蟲扇動翅膀的沙沙聲。牧民們放眼看到的春景,是鋪天蓋地如低空烏雲般遷徙覓食的蟲群。

那是末日般的音樂,末日般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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