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林同誌的三個錦囊(1 / 2)

草原牧醫[六零] 輕侯 9831 字 11個月前

4月下旬, 太陽似乎變得近了。

呼倫貝爾草原上的氣溫悄悄增高,當陽光垂直灑在草場上時,彎彎曲曲的冰河上, 薄薄的冰層無聲無息地融化。

野馬無需尋找河岸邊未結冰的河道飲水,在晌午時隻要行走在河岸邊, 隨時低頭都能飲到清淩淩的河水。

西北風愛撫過野馬漂亮的短毛,將毛發吹拂成海浪形狀,與冰河水一齊滾起同方向的波濤。

吹啊吹, 風悄悄抱起融化冰河上一團又一團稀薄的濕氣, 拂過貼地的草莖時, 懷裡的團團水汽被草莖挽留:

“給我吧, 我很渴。”

“給我喝水吧,我要生長。”

太陽一分又一秒地曬啊曬啊,被均勻潑灑在草場上的‘爐灰冰沙’終於流淌出眼淚。

冰沙晶瑩閃爍的身體越來越小,直至全化成淚流入土地。在土壤縫隙中碰觸到草根時,這些流淌著的冰晶淚水被貪婪的根莖大口吸食。

凍土下沉眠的根莖得到滋潤,慢慢複蘇。

水分順根須向上流淌, 變成信號傳遞向全身:

“挺過寒冬的草莖, 春天來了……”

“變黃乾枯的葉子, 春天來了……”

冰晶融化時也帶著裹在體內的爐灰一起穿梭於土壤縫隙間,液體一直下滲, 細細的爐灰漸漸變乾燥, 開始在土壤的縫隙間流竄。

一部分爐灰恰巧遇到土壤下休眠的蝗蟲卵, 它們細細包裹住蟲卵,足夠小的顆粒成群結隊鑽入蟲卵上的氣孔等孔洞。日升日落,月升月落,蟲卵被憋死。有機物被分解, 變成春草返青時最愛的養分。

另一部分爐灰沒有遇到蟲卵,便悄悄融入土壤,為生長在這裡的植株提供了豐富的礦物質和微量元素。在枯草努力乘著春風返青時,強壯了小草的生命力:

“啊,我變得好強壯!”

“我就要長大!”

六匹馬組成的野馬群漫步在呼倫貝爾草原上,路過一個又一個阻擋它們縱情馳騁的牛糞牆,忍不住好奇地低頭看看,又用前蹄踩踩。

脾氣最不好的那一匹,甚至轉身用後腳蹬了蹬。

牛糞牆被凍得結結實實,即便被踢倒,也結塊倒在一起。

隻有陽光和西北風齊發力才能將它徹底推散——太陽施展熱力,先將牛糞牆西北邊堆積起來的雪融化。待雪水融合了牛糞羊糞變成最肥沃的液體流進地下,逐漸暴露出來的牛糞牆才開始承接太陽的威力。

一塊又一塊牛糞間粘結的冰水融化,牛糞羊糞終於鬆動,被風吹得滾落向草場四周。

充滿‘誘人香氣’的糞水流淌鬆動了土壤,住在凍土巢洞中的聖甲蟲(屎殼郎)終於刨得動牆壁。以為春天已經來臨,奮力向土壤上挖啊挖。

終於在一個溫暖的中午,它從土壤中露頭,仍有寒意的春風拂過它黑亮的甲殼,吹得它連滾了好幾厘米才停下——一大坨美味攔住了它。

“重重疊疊一本經,劈裡啪啦滿天星。”

牛糞羊糞來到世界,跌落時摔在地上因重力而砸得扁扁如書冊。

屎殼郎找到如‘經書’的牛糞,挖出一小團,滾啊滾,滾得越來越大,滾向草場各處,正是一顆又一顆會均勻滋養草原的黑色星星。

“好美味呀!”

“好香甜呀!”

每一棵努力返青、想要茁壯成長的小草,都這樣吵鬨著讚揚。

呼色赫公社下的所有草場上,冰渣融解,爐灰下沉。牛糞小長城前的雪堆融化,被‘小長城’擋住的泥土和乾草隨融雪一同沉降。解凍的牛糞被風吹得四處亂滾,沾到的融冰化水隨糞球滾向遠處,滋潤了沿途的土壤。

植物尋找營養,草芽鑽出土壤,穿過蓋在土壤上的牛糞,朝天空生長。

盟長馮英想要的答案,正由這些花草和土地一一解答。

雪水融化後蒸騰的水汽被西北風吹向大興安嶺邊沿的一個又一個冬牧場駐地。

山林擋住了風和水汽,小小的水珠向空中蒸騰,終於化成了第一場春雨。

第七生產隊冬駐地裡,大隊長帶著所有留在駐地勞作的社員,拿出全部能盛裝水的容器,都放到屋外接水。

山上終於流淌下山溪,灌滿了知青小院屋後的大水槽和水缸,溢出後順小渠彙集向整個駐地延伸出去的大渠,一直蜿蜒至莫爾格勒河。

彎彎曲曲的草原河在溪流和雨水的彙集下悄悄舒展,更多的水滲入地下,向周圍更遠的草原輻射開去。

魚兒們隨著拓寬的河流遊向適合產卵的安全區域,開始繁衍它們的下一代。

雨後,人類像春筍一樣出現在室外,開始了新一波的勤勞忙碌。

大家將一部分雨水放在太陽照不到的庇蔭地儲存起來,另一部分雨水則挑在扁擔上,帶向更遠處的草場。

森林前的區域下了雨,目力所及的遠處草場卻還在太陽底下曬著呢。

人們要挑著水去那些沒有下雨的地方,手動將雨水‘下’過去。

這實在不是個聰明的辦法,太陽很快便會蒸乾人們澆下去的雨水。可社員們隻要看到一部分水洇進土壤,滋潤了草原,就覺足夠。

草原也太大了,這樣的辦法根本管不了多少區域。但哪怕隻澆灌了一塊草場,也是件益事。

中國人不怕笨方法,愚公能移山,我們就能移水。

一寸一寸澆灌草原,從不是人類能做的事。人們即便要澆灌開墾出的小小農田,也要依仗挖渠引水。

可在這一年,呼色赫公社本就不多的牧民們,像愚公一樣,揣著領袖描繪的愚公移山的精神,移湖泊水、雨水,一日一日地、一寸一寸地,澆灌他們乾渴的草原。

大家不怕乾笨活,不怕累得像傻狗一樣。在這片草原上,沒有比草原沙化、草場被蟲子吃光更可怕的事。

在守護草原這件事上,沒有人能質疑牧民們的誠心和努力。

他們是這片草原上,最勇敢的守衛者,是青草、鳥兒,和需要草原的生靈們的英雄。

蝗蟲還是卵的時候,深藏在土壤下,很難被發現和大規模滅殺。

隻有剛孵化為幼蟲時,被稱作‘蝻’的、比成蟲個頭小、僅有翅芽的階段,不能飛,遠遷能力弱,才是最適合被撲殺的階段。

蝗蟲從泥土中爬出來後的第一時間,衣秀玉便拿著林雪君留給她的第一份‘錦囊’表格,帶領全駐地的社員製作生物藥劑。

家家戶戶煮煙葉、辣椒、大蒜等,去年準備來做辣湯牛肉的辣椒全被集中起來另做藥劑用,一點沒浪費。

翠姐煮好後拎著大桶過來問衣秀玉:

“衣同誌,你看煮成這樣行不行?”

霞姐抱了一大捧煙葉過來,指著不同品種的煙葉問衣秀玉:

“這些能不能一起煮啊,衣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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