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倒車要用低擋、小油門控製車速。到凸起地段時,適當加大油門,一旦越過凸起地段,馬上降低油門,緩慢倒車。2、倒車起步時,要特彆注意鬆開離合器踏板,倒車必須前後照顧,密切注意有無行人或障礙物。拖拉機牽引農機具作業,不允許倒車,以防損壞農機具。4、手扶拖拉機掛倒擋之前,必須先摘下旋耕擋。5、拖拉機倒車時的轉向操作與其前進行駛時的操作相同。”
兩人悄悄繞到大隊後麵停拖拉機的地方,孟天霞坐上去便開始熟悉拖拉機上的所有部件。
林雪君雖然沒開過拖拉機,但考駕照的時候學過手動擋,乾脆跟孟天霞一起熟悉操作流程,後麵又跟著一起演練動作和各種路況等。
沉沉夜色下,孟天霞不斷虛空換擋、踩刹車、踩油門。
“車忽然壓石子,搖晃了一下,怎麼辦?”林雪君時不時問上一句。
孟天霞也不吭聲,立即低頭看向換擋杆。
“不要低頭,看著前方換擋。”林雪君提醒。
孟天霞忙抬起頭,手握住換擋杆,又做出用力推拉的動作。
如此這般不斷模擬各種場景,孟天霞反複演練,反複熟悉。漸漸的,這些踩離合、踩刹車,降檔、提檔之類的動作印入腦海。
“換擋時候的手感,你還記得嗎?”休息時,林雪君問。
“很沉。”孟天霞努力回憶道,說著吸了吸鼻涕。坐在車上練習的初期,因為緊張,她一直在出汗。這會兒練熟了,不緊張不害怕了,體溫降下來,她才覺察到冷。
“可以。每輛拖拉機的手感都是不一樣的,明天你開這輛的時候,手感說不定會更沉或者更輕,你就如實跟大隊長講,每輛車不一樣,你雖然在老家開過拖拉機,但要開這輛就像換馬一樣,也是要熟悉一下的。知道了嗎?”林雪君說罷拍拍孟天霞的肩膀,“咱們自己不慌就行,當然,你也要自己拿感覺,實在覺得開不了,咱們也不逞強,好不好?”
“好。”孟天霞點了點頭,表情嚴肅。
“回去睡覺吧?”林雪君打了個哈欠。
“我想再練一會兒,你回去睡吧。”孟天霞道。
林雪君看了看遠處茫茫的雪山,跳著跺了跺腳,“那我陪你。”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熱情,林雪君就這樣站在寒風裡,縮著脖子跺著腳,陪孟天霞站了小半宿。
直到他們都冷得受不了,才一溜小跑回女知青小院。
這一天夜裡,孟天霞即便做夢都在開拖拉機。
…
隔日一早,雖然前一天熬了夜,年輕人們卻依然神采奕奕。
孟天霞經過一晚上的練習,之前的緊張換成了期待。有了目標,人就有了精氣神,再累都提得起勁。
林雪君和衣秀玉仿佛要去試開拖拉機的是自己一樣,也都瞪著大眼睛,亢奮異常。
三個年輕姑娘一起衝到大隊長家,嚷嚷著她們要開拖拉機。
大隊長推門出來詳細問過,才知道要開的是孟天霞。
在大隊停車場裡,大隊長給拖拉機給滿油,不怕困難也不怕死的孟天霞坐在拖拉機上,肅著麵孔,仿佛正要上戰場的女兵一樣,眼神都透著堅毅。
林雪君站在人群中,緊張得掌心冒汗。
那個隻開過幾分鐘拖拉機的小姑娘下定決心要開著拖拉機帶著生病的同誌,跨越上百公裡的草原,去場部看醫生。再帶著大隊急需的物資跨越冰原趕回來……
孟天霞第一次啟動拖拉機開出去一點點後就熄了火,四周一眾搖頭泄氣聲,孟天霞卻咬著牙再次啟動,這一回,拖拉機沒有熄火。
這個金屬大家夥雖然緩慢卻平穩地開出車庫,緩慢繞上土路,之後緩慢過坡,緩慢倒車,又緩慢開向知青小院。
大隊長和其他牧民們一路吵吵嚷嚷地追著拖拉機,也都走向知青小院。
林雪君牽著衣秀玉墜在最後,她望著拖拉機上孟天霞的裹得嚴嚴實實的背影,心潮澎湃。此刻從西邊刮來的風,還有空氣中沁涼的氣息,都讓她憶起幾天前自己救難產母牛時的場景。
這些日子,穿越後太多新鮮的狀況出現,推動著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好像已經接受了穿越這件事,實際上腦子始終是木的。
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救母牛、接牛犢、抱著羊羔去找阿木古楞和畜群、去食堂打飯後啃硬饅頭、撿牛糞……一件又一件事,一個又一個畫麵忽然全部清晰浮現,重重地擊在心頭。
在這個時刻,她格外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穿越時空和時光,來到了過去。她正站在這片落後的土地上,變成一個16歲的來自北京的知識青年,與新中國一樣,處在自己人生的春天,正將迎著朝陽,蓬勃生長。
舊的人生可能回不去了。
新的人生才剛開始。
“林同誌。”身邊的衣秀玉小聲喚她。
“嗯?”林雪君轉頭。
“劉紅因為幫羊接生,就生了這麼嚴重的病,你還想當獸醫嗎?”衣秀玉想了想又道:“我聽說大隊裡的土獸醫,去年幫馬看病,被一腳踢在肋骨上,斷了2根骨頭。他就是因為生了這場大病,今年冬天才沒扛過去……你,你還要當獸醫嗎?”
“……”林雪君抿住唇。
衣秀玉直愣愣望著林雪君,她本來以為自己可能得不到答案,卻發現林雪君的眼睛越來越亮,仿佛要射出光,。
衣秀玉看不懂林雪君的眼神,但她胸腔裡的心跳好像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什麼,砰砰砰地鼓動,跳得很響。
“當。”林雪君的聲音很輕,可聽在衣秀玉耳中卻比前方拖拉機引擎的聲音更響亮。
…
半個小時後,孟天霞載上了大隊的采購員和被羊皮襖子包裹起來的劉紅,拖拉機後麵跟著騎馬隨行的婦女主任額仁花。
一車一騎穿過清鏟過的小路,載著大隊的期望揚長而去。
林雪君隨送行隊伍折返,回到小院後,她將自己放牧過程中采集得幾筐藥草裝袋裝筐,連背帶拎地全帶上,搖搖晃晃朝大隊長住處而去。
在敲開大隊長房門後,她將藥材擺在門口,身體站得筆直,表情認真道:
“大隊長,這一捆草是給羊保胎的苧麻,這一捆是治濕止瀉防痢的苦參,這兩捆都是可以給產羔母羊補血的黃芪。
“接下來幾個月都是大隊裡牲畜產羔產犢的高峰,這些藥草對牲畜都很好。我想請所有牧民都認一認這些藥草,跟我一樣看見了就采回來。
“牲畜吃這些藥草,能提高它們順利產羔的幾率,也能起到產後養護,減少疾病的作用。”
大隊長有些吃驚地看看麵前這些乾草,蹲身自己先辨認起來。
林雪君低頭看著大隊長作為,不等他應對,又朗聲道:
“大隊長!”
大隊長王小磊仰起頭,正對上年輕知青俯視時堅毅的表情。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像一個麵容稚嫩的女王:
“我要當咱們第七大隊的獸醫衛生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