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米爾穿出畜群後,林雪君又低頭在阿木古楞背過來的草藥中找出白術、黨參、黃芪等提前準備好的對症草藥,取適量後捧給阿木古楞:“你去煎藥。”
阿木古楞捧著藥跑去氈包,林雪君掏出膠皮手套戴上,轉頭對圍在邊上的胡其圖阿爸家8歲小兒子納森道:“去把阿媽那個寶貝似的暖水袋拿過來。”
嘎老三雙手不自覺掐上腰,看著這位林同誌左右一點就把人都派出去了,他驚異地上下直打量:這小小年紀,指點江山的樣子比他們大隊長還唬人。
橫跨一步,他湊到大隊長王小磊身邊,想低聲八卦兩句,嘴剛張開,斜前方的林雪君就忽然轉頭,把兩道冷肅的目光朝這邊射來。
嘎老三張開的嘴又閉上了。
“大隊長,幫我抓住牛尾巴。”林雪君拍了拍母牛屁股。
大隊長忙上前接過林雪君遞來的牛尾巴,不讓它亂甩。這個他懂的,她可能又要插牛屁股了,得避免母牛拿尾巴抽她。
“這位副隊長,你幫我拽一下這個繩,一會兒牛站起來的時候,你隻要拽緊了,母牛就踢不到我。”林雪君用一根繩綁住母牛右後腿。又繞繩纏過母牛左後腿,遞向嘎老三。
嘎老三興致勃勃地看著大隊長王小磊被個小姑娘使喚,剛想開口賤兮兮地逗一下王小磊,忽被點名,賊笑瞬間被撤回。他“哎哎”應聲,忙上前接住了麻繩。
等林雪君又蹲回牛屁股後麵伸手去檢查母牛脫出的子宮,嘎老三才反應過來自己也被使喚上了。
他將手裡的麻繩在指頭上繞了繞,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那個,那個林同誌啊——”
林雪君正皺著眉頭查看子宮上是否有傷口,聽到嘎老三喊,轉頭瞪過去,臉上嚴肅的表情未來得及回收。
嘎老三張著嘴頓了下,乾咽一口,聲音瞬間低了兩度:“那個,我姓劉啊,姓劉。”
“哦,劉副隊長。”林雪君疑惑地應一聲,又把腦袋轉了回去。
嘎老三尷尬地摸摸鼻子,抬眼正對上大隊長王小磊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這事兒鬨的,本來想嘲笑下王小磊四十來歲的人,被個十幾歲的小丫頭使喚,可真有意思……哪想自己也被使喚得沒半點反抗力呢。
這丫頭片子乾起工作來,氣勢還挺厲害的。
接下來半個多小時,林雪君一通流暢操作,給嘎老三狠狠開了眼界——
舉著盆反複衝洗母牛脫出的子宮,看見血不害怕也不大驚小怪,穩如泰山;
抹了藥粉仔仔細細塗抹脫出的子宮,活乾得細致又認真;
招呼大家協力將母牛拽得站起來。母牛勉強起身後左突右衝地掙紮,她穩穩托住母牛子宮,一點沒亂,也沒讓母牛受到二次傷害;
母牛才抬起後腿要踢人,她立即大喊‘劉副隊長’。嘎老三用力一拽繩,把母牛腿綁拽住,預敵於前,避免了一起母牛踢人事件……
嘎老三家兒子15歲,就比林同誌小1歲,也就強在不尿炕了,讓那孩子像這樣掌控局麵,如此胸有成竹地乾活,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心裡的滋味可就複雜了,瞧瞧人家姓林的這閨女生得,多能乾。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大家終於穩住母牛後,林雪君又喊樂瑪阿媽給母牛喂放了糖和鹽的溫水。
“把那幾塊木板子拿過來!”林雪君招手喊來塔米爾,自己讓開些位置後,讓塔米爾將板子放在母牛身後,大家又拽著母牛往後倒,直到兩條後腿踩上木板。
母牛後體被墊高,腹腔內腸胃的壓迫力向前方,脫出的子宮果然又往回縮了一點。
接著,林雪君交代嘎老三等人控製好母牛,右手握成拳,小心翼翼地在不傷害母牛子宮的情況下,一點點將子宮頂回腹腔。
“哎?拿拳頭頂回去?不用酒瓶子嗎?”嘎老三疑惑。
“沒有酒瓶子。”林雪君眼神都沒轉一下,仍盯著母牛,手上動作緩而穩。
“不對啊,咱們不切除子宮嗎?之前有這樣的牛,子宮塞回去,也還是死了。那獸醫老後悔了,反反複複說應該切除子宮的。這樣搞,母牛活不成啊。”嘎老三說著不由自主要往前湊。
他手上的繩子稍微鬆了點,母牛後腿便挪動了下。
“拽緊!”林雪君正處於需要專注力,不敢分神的狀況下,嘎老三不斷打擾醫生,還要鬆懈對母牛的保定工作。心裡一急便疏忽了情緒控製,轉頭喝令時表情也凶,語氣也凶。
嘎老三乍然被凶,也有了點火氣,手上雖拽緊了繩子,嘴上卻還想討句說法。
他才要開口,站在邊上給牛喂溫水的樂瑪阿媽就受不了了。她放下水盆,抬手便捂住了嘎老三的嘴。
嘎老三挑眉回頭,對上樂瑪阿媽氣吼吼的眼睛。
餘光一掃,發現塔米爾幾人看過來的目光也都不怎麼和善,仿佛隻要他再敢質疑一句林同誌、打擾一下林同誌,他們就要動手揍他了一般。
嘎老三眨巴眨巴眼睛,終於無奈地抬了抬左手,擺出‘好了好了我閉嘴’的姿態。
樂瑪阿媽這才鬆手,但她即便退回去,眼睛也還戒備地盯著他。
這幫人……還挺護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