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國-家欠了s國不少錢,好牛肉羊肉都得做成罐頭送過去還貸,好羊皮子牛皮子啥的也是。全國上下一起還錢,一起肩負起發展和生產的任務,東邊煉鋼廠、西邊的好礦脈,都擠血一樣拚產能呢,大家壓力都不小。咱們要是一年產的都是肉奶兩優的好牛種,養到明年出欄時,會有驚人的效益,能幫國家大大減輕負擔。
“唉,做什麼都難,有了改良品種的方法,卻又有母牛難產之類的重重困難……”
嘎老三抹一把臉,歎氣道:
“什麼時候咱們國家才能家家戶戶吃上牛羊肉,喝上奶啊?”
聽著嘎老三講這些,林雪君胸腔裡忽然湧動起使命感,同時想到方才自己凶嘎老三,愈發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劉副隊長,剛才我有點急,您——”大家都是為牛好,也都是對牧區好,因為不是獸醫而說兩句不夠專業的話挺正常的,她……
嘎老三聽到林雪君忽然這樣講,他倒比她更窘迫了,臉漲得通紅,舉起雙手跟汽車雨刷器一樣快速擺手:
“彆彆彆,也是我本來就不懂,瞎指揮瞎摻和了。你看你畢竟是獸醫衛生員嘛,我……唉,反正沒事,咱倆沒啥事兒的啊。”
林雪君被他的樣子逗笑,兩個人不尷不尬地‘你你’‘我我’了一會兒,忽然全低頭笑起來。
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你這個治法,能不能給我說說?萬一我們大隊的牛也出這樣的毛病,我也好想辦法給治治。雖然不夠專業吧,赤腳獸醫也好過啥都不懂嘛。”回到胡其圖家的氈包裡,嘎老三想著借人肯定是借不走的,畢竟現在第七大隊的母牛們也需要林雪君照看,那不如臨陣磨槍地學兩招。
“那我寫幾個產前產後常見病的基礎處理方法吧。”林雪君又扯下兩張病理本上的紙,坐在餐桌邊,借著油燈的光,刷刷刷書寫起來。
牛犢子不能隨便扯,把母牛內臟扯壞了,反而辦壞事。一些助產的簡單手法能教,真要到需要拽犢子了,就還是得請有經驗的、懂原理的專業人士來。
嘎老三站在邊上,時不時湊過去看兩眼,轉頭瞧見大隊長王小磊,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太嫉妒了。
怎麼就讓他們第七大隊碰上這麼好的孩子呢。
“你可太幸運了,祖墳都冒青煙兒。”嘎老三湊到大隊長身邊,小聲念叨:“這孩子真是嘎嘎好,咋沒來我們大隊呢,太缺這樣的技術人員了。你看這孩子還嘎嘎懂事,多真誠啊……唉。”
說上兩句,又忍不住歎氣。
太可惜了,越想越可惜,怎麼就沒來他們大隊呢!
唉!
嘎老三收好林雪君寫給他的基本操作說明,之後又在胡其圖家多呆了2天,每天跟在林雪君屁股後麵。她做什麼他都問,認真學習,不時還在林雪君給他的紙張背麵記一些要點。
3天相處下來,林雪君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都喊他‘嘎老三’了。
劉副隊長家裡排行第三,口頭禪是“嘎嘎”——
“記住了嗎?”林雪君教完知識,轉頭問嘎老三。
“這招真是嘎嘎好。”這是嘎老三的回答。
“好吃嗎?”樂瑪阿媽做了燉肉。
“嘎嘎好吃。”這是嘎老三的回答。
“又要降溫了。”莊珠紮布老人看著天上的雲感歎。
“今年這天兒呀,哎呦,嘎嘎冷。”這是嘎老三的回答。
在他的字典裡,最極致的強調詞,就是‘嘎嘎’。
跟著他呆了幾天,林雪君、阿木古楞和塔米爾都被傳染了,時不時不留神便也會說句“嘎嘎累”“嘎嘎厲害”之類。
送走嘎老三後很長一段時間,‘嘎嘎’這個口癖都還不時出現。成為林雪君幾人之間的一個梗,每每不小心說出來了,大家都會相視而笑。
嘎老三離開了,但‘嘎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