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白對著鏡子扯開領口看了看,似乎有些煩躁,又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裝藥的小盒子,摳開盒子,倒出兩片藥,塞進自己嘴裡,也不需要水,就那樣乾咽了。
吃過了藥,梁知白打開水龍頭,掬起水,使勁對著自己的臉撩水,把頭發都潑濕了。
“鍋鍋,給你紙巾!”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從旁邊插進來,梁知白轉頭一看,自己身邊站著一個小豆包,個頭矮矮的,兩隻小肉手高高的擎著一張紙巾,墊著小腳丫送到自己麵前。
是楊兼。
楊廣也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的,站在梁知白旁邊的洗手台,衝了衝手,平靜的說:“你不能喝酒,為什麼還要喝酒?”
酒精過敏這種事情,不隻是現代,其實古代也有,楊廣以前也見過酒精過敏的人,隻要飲酒,渾身就會紅腫,起風疹一樣,疹塊大小堆疊,猶如豆瓣,遍布全身,又癢又疼,關鍵這種過敏,不隻是長在皮膚外麵,過敏的腫塊才不分地方,有的時候會遍布氣嗓,阻礙呼吸,很容易引起死亡。
在現代,這種不服之症就叫做酒精過敏。
梁知白晃了晃手中的小藥盒:“喝酒之前,我吃藥了,不過今天喝得有些猛,剛才又吃了兩片。”
梁知白接過楊兼手中的紙巾,說:“謝謝。”
“不用蟹!”小包子禮貌的回答。
梁知白擦了擦濕透的臉和手,好像不經意的說:“我這樣的人,出身不好,所以要比彆人更加努力才行。我如果說自己對敬酒過敏,客戶隻會以為我找借口,看不起他。我談合作這麼多年,不管換到什麼公司,見過什麼客戶,客戶嘴裡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不喝了這杯,就是看不起我’,你說有不有意思,難道我喝了這杯,就能看得起他麼?”
梁知白看向楊廣,說:“有一句話,宋先生倒是說對了,這就是遊戲規則,如果不遵守規則,就混不下去。”
楊廣平靜的注視著梁知白,冷笑了一聲,說:“遊戲規則?如果不遵守規則,就自己製定規則。”
梁知白吃了一驚,詫異的去看楊廣,楊廣的目光沒有任何波瀾,平靜、嚴肅,不像是在說冷笑話。
這個圈子,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知道,圈子裡是肮臟的,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說法,潛規則屢見不鮮,截胡、互黑、拉踩、強奸、自殺、抑鬱、潑臟水、買水軍等等,什麼樣的事情都有。
這就是規則,誰都知道,如果不能遵守規則,就會被掃地出門,而楊廣卻說,可以自己製定規則。
梁知白突然笑了起來,說:“楊廣,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哦?是麼。”楊廣並沒有因為梁知白的話緊張,而是說:“如果我告訴你,有朝一日,我可以重新定義這個圈子的規則,你信不信?”
梁知白哈哈哈的笑起來,他以前的笑容總是溫文爾雅,充滿了虛偽,好像一個笑麵虎,而現在,卻笑得不能自已,毫無形象可言,眼淚幾乎都給笑出來,或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
梁知白笑過之後,才說:“我信。等到那時候,麻煩你算我一份,我可以給你打工。”
楊廣淡淡的說:“一言為定。”
兩個人談了一會兒,其他人還在包間,也不方便走遠,就準備回去了。
推開洗手間的大門,正好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歪歪扭扭的從隔壁的女洗手間走出來。
那女孩年紀不大,也就十八歲出頭的模樣,穿著很短很短的小裙子,而且相當緊身低胸,醉的七葷八素,加上十二厘米的大高跟鞋,走起路來晃來晃去,馬上就要摔倒。
從女洗手間走出來的,竟然還有一個男人。
那男人上前扶住醉酒的女孩,嘴裡說著:“小姑娘,你沒事兒吧?怎麼喝得這麼醉啊,我扶著你吧!”
男人雖然這麼說,但是眼睛一直往女孩兒的胸口瞟,伸手摟住女孩的腰,還裝作不經意,把她的吊帶給拽掉了一邊,年輕的女孩差點走光。
那女孩東倒西歪的,推了推男人,似乎想要拒絕,但是因為實在太醉了,根本沒有力氣。
男人又說:“你家住在哪裡啊?這麼晚了,代駕也不安全,要不然……要不然,去哥哥我的家吧?”
男人半強迫的扶著女孩,就要把人往餐廳外麵帶,楊廣全程看著那男人強迫醉酒女孩,眼神裡滿滿都是冷漠,似乎沒有想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程咬金”殺了出來,嘴裡一連串喊著:“啊呀趙小姐,您在這裡啊,您怎麼到這裡來了!您的朋友都在找您呢!”
那人一身服務生的打扮,衝過來直接插在男人和醉酒女孩中間,把男人擠開,自己扶著女孩。
楊廣定眼一看,這服務生竟然是熟人,以前見過兩麵。
潁川的狗仔記者,好像叫錢小六,之前在優視平台的發布會還見過錢小六。
錢小六扶著女孩,對男人說:“不好意思啊先生,讓您擔心了,這位小姐是跟同伴一起來的,喝醉了,同伴都很著急,我送這位小姐回包間就可以了。”
“先生,”錢小六又說:“您也喝酒了,需不需要我幫您叫代駕?”
到嘴的鴨子突然飛了,男人氣的瞪了一眼錢小六,冷哼一聲,說:“晦氣!代駕個屁!”
說完,直接離開了酒店,大步走了。
錢小六扶著歪歪扭扭的女孩,看到男人走了出去,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哪知道下一刻……
啪!!
竟然是一個大嘴巴,抽在了錢小六的臉上。
錢小六疼過之後才反應過來,捂住自己的臉,震驚的看著抽自己耳光的女孩,剛才還東倒西歪的醉酒女孩,這會兒突然站直起來,筆杆條直,哪裡有醉酒的模樣。
女孩推搡著錢小六,罵咧咧的說:“你他媽誰啊!多管什麼閒事!?吃鹽長大的嗎?!神經病吧!”
“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個機會很久了!”
“眼看就要成功了,都是因為你!你憑什麼多管閒事?!”
錢小六嬉皮笑臉的表情被抽飛了,難得有些發懵,指了指男人離開的方向,說:“原來你是故意的……小姐?”
他特意咬重了小姐兩個字,女孩白楞著眼睛:“你說誰是小姐啊!誰是小姐?!你罵誰呢!?”
錢小六氣笑了,沒想到自己做個好人好事兒,還有反轉,說:“敢情您在釣金龜啊?”
楊廣一臉了然,他剛才沒有上前幫忙,其實早就看穿了,這個女孩是故意的,楊廣一眼就看穿了,她其實並沒有醉酒,是裝的,而且裝的有些浮誇,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錢小六,錢小六這種吊兒郎當的性格,竟然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楊廣抱臂站在旁邊,說:“金龜?頂多是一條鯰魚。”
女孩見到有人圍觀,礙於麵子,指著錢小六鼻子說:“壞我好事!你等著,等著!我要投訴你!”說完,立刻跑掉了。
楊廣走過去,說:“你不是記者麼?怎麼還在餐廳打工?”
錢小六笑了笑,說:“嗨,這不是窮嗎,能多賺一點多賺一點。”
楊廣隻是點點頭,沒有多問,畢竟是彆人的生活,他也不想多管,就領著兒子回了包間。
宋先生已經喝醉了,合同也簽好了,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
因為今天談合同不是很愉快,大家心裡都憋著氣,在場除了芳菲,就連數學都喝醉了,芳菲說:“一堆醉鬼,你們把他們送回去吧,真是不讓人省心。”
芳菲沒有喝醉,打算找個代駕離開,楊廣不是很放心,畢竟現在已經晚了,而且芳菲是個女孩子,萬一遇到什麼事情怎麼辦?
梁知白很紳士的說:“旁邊就有個酒店,我可以送他們去酒店休息一晚上。”
楊廣點點頭:“芳菲,我送你回去。”
梁知白找了幾個服務員來幫忙,架著容木、顧森野、數學和宇文彥四個醉鬼離開了,芳菲則是跟著楊廣和楊兼離開餐廳。
走出餐廳,芳菲笑了笑,說:“誒,去了趟洗手間,你和梁知白,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和諧?我聽容少說,你們倆不是宿敵嗎?彆人家的兒子。”
“彆人家的兒子?”楊廣輕笑一聲,說:“你覺得,彆人家的兒子,能優秀的過我麼?”
芳菲:“……”
芳菲一陣語塞,隨即說:“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眾人離開餐廳,錢小六還幫著把醉鬼們扶到酒店,梁知白出手很闊綽,給了錢小六一千塊錢的小費,錢小六拿著錢,心情大好,折返回了餐廳。
他回了酒店,立刻進入包間,把錢收到自己的口袋裡拍了拍,隨即從沙發墊下麵掏出錄音筆,輕笑了一聲。
“喂,”錢小六撥通了劉導的電話:“錄音已經到手了,剪輯明天就能發出來,劉導,您準備好尾款吧,楊廣這次……一定糊。”
……
楊廣把芳菲送回家,看著她上樓,這才帶著小包子回了自己家裡,因為睡得有些晚,第二天起床也很晚。
楊廣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早上八點了,對於一向不睡懶覺的楊廣來說,這個時間可以說相當晚了。
小包子楊兼還沒醒過來,賴在楊廣懷裡,好像一個小樹懶一樣,小肉手抱著楊廣的胳膊,特彆依賴的模樣。
楊廣看了一眼兒子,沒有動,畢竟昨天回來的晚,兒子又一向比較貪睡,楊廣就沒有打擾兒子,想讓他多睡一會兒。
差不多十點多,小包子這才睡飽了,嘟著小嘴巴,伸了一個懶腰,睜開了眼睛,打著哈欠說:“爸爸,早鴨!”
楊廣躺得有些腰酸背疼,坐起身來,刮了一下楊兼的小鼻梁:“不早了,小懶貓,一會兒都能吃午飯了。”
小包子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說:“唔……餓餓,飯飯!”
兩個人洗漱了一番,剛想怎麼解決中午飯,楊廣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芳菲。
“楊廣!大事不好了!”一接起電話,芳菲的聲音就從手機裡爆炸出來:“你快看網上!不知道是誰曝光了咱們昨天和廣告商談話的錄音!而且還是剪輯過的,亂七八糟,說是咱們承認自己抄襲了!”
“到底是誰乾的?!”
“昨天就咱們幾個,宋先生是廣告商,合同都簽了,沒道理做這種事兒啊,他們現在品牌的股票都要跌停了,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應該不是宋先生乾的……”
“難道……不會是梁知白吧!在場的人,也隻有梁知白了!”
楊廣說:“先彆急,我看看。”
楊廣掛了電話,打開微博,果然新聞滿天飛了。
——“抄襲?抄襲有什麼可恥辱的?抄襲之後糊了,才是恥辱!”
——“抄了怎麼樣?黑火也是火,能炒作起來就是火,最怕的是無人問津!”
——“這就是圈子裡的規則!玩不起就彆玩!”
宋總昨天說的話,全都被公布到了網上,他的話基本沒有什麼剪輯,全都是“原汁原味”,根本也不需要剪輯。
接下來還有一段音頻,是顧森野的聲音。
——“我們就是抄襲,怎麼了?”
楊廣立刻皺眉,這段聲音絕對被剪輯了,的確是顧森野的聲音,但是顧森野覺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楊廣如果沒有記錯,顧森野昨天的原話是——“明明抄襲的人是劉導,我們就是看不慣抄襲,怎麼了?”
這下子好了,顧森野的話被剪輯了,聽起來非常猖狂,網上登時炸鍋。
——顧森野滾出娛樂圈!
——糊不是沒有道理!
——抄襲死全家!
楊廣臉色非常難看,就在這時候,電話又響了,楊廣還以為又是芳菲打來的,不過來電顯示是容木。
容木的聲音很著急說:“廣子!怎麼辦,我們被堵在酒店了!”
梁知白昨天送他們去酒店,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一大早,鬨出錄音的事情之後,他們酒店的位置就被人肉曝光了,很多好事者跑去圍堵酒店。
“我們現在在酒店,也沒有車,根本出不去啊,你能不能找人開車來接我們!”
楊廣沉聲說:“一會兒就到。”
楊廣和芳菲通了電話,芳菲說:“我會開車,我開車吧,讓彆人來我都不放心,我開車去接你們。”
楊廣不放心把兒子一個人放在家裡,也帶著兒子一起出了門,和芳菲彙合,芳菲開了一輛保姆車,兩個人往酒店而去。
酒店門口堆了很多人,劉導的粉絲,還有一些正義之士,情緒非常激動,舉著讓顧森野滾出娛樂圈的大橫幅,還有人揚言要潑硫酸。
楊廣讓芳菲和楊兼在車裡等著,自己給容木打電話,從地下停車場走樓梯上樓。
“喂!”容木的聲音很焦急:“廣子!你終於來了!我們都要躲不住了!”
容木握著手機,他們現在躲在樓梯間裡,房間因為被人肉出來了,粉絲衝進去,幸虧他們跑得快,四個人全都在樓梯間窩著,但是粉絲“搜查”的聲音很大,估計馬上就要搜過來了。
“顧森野!”
“顧森野在這裡!”
“顧森野死全家!”
容木正打電話,突然聽到激動的喊聲,一群人從頭上跑下來,正好撞見了他們,大喊著顧森野的名字衝上來,手裡竟然還舉著一隻大剪刀。
“抄襲狗!”
“顧森野是糊咖!”
那些人大喊著,情緒非常激動,尤其是那個舉著剪刀的男性,高高舉起剪刀,衝著顧森野衝過來,手一揚,猛地落下來!
“顧森野!!”
容木嚇得大喊一聲,腦袋裡一片空白,想也沒想,沒命的撲過去擋住顧森野。
嗤——
“啊啊啊啊!”
“見血了!”
“殺、殺人了!”
激動的人群突然尖叫起來,驚恐的在樓梯間奔逃,樓梯間的聲控燈被驚恐的叫聲點亮,昏黃色的燈光下,剪刀的尖端紮在容木的肉裡,鮮血汩汩的湧出來,順著容木褶皺的白色襯衫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容木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快速暈開的血跡,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身形一晃,“嘭——”一聲癱軟下去。
“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