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宋元思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剛剛進入哨兵學院的時候,是個總被人欺負的哭包。
當時,是已經聲名赫赫的倪霽伸出手,攔住了那些霸淩他的人。把他從備受欺淩的深淵裡撈了出來。
他壓低聲音說了句,“老師,他喜歡我們這樣的。”
倪霽緊緊握著他的手腕,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慢慢鬆開了手。
宋元思很高興,他的手很巧,審美也在線,很擅長這種事。
也是因為有了這個手藝,才被當年的校長,現在的治安廳長官曹俊民順便提攜來了這裡。
打扮自己,化上妝。
他知道這對倪霽這樣,從戰場上下來的哨兵來說,會覺得是一件屈辱的事。
但又能怎麼辦呢,想活在這個都城,在這個奢華到可恥,鮮花和美酒都用來浪費的地方,想留下來,活下去,就得服從這裡的規則。
彎下自己的脊背,給自己臉上塗抹東西,把自己當做貴族老爺們宴會上的一種點綴。
他很高興倪霽能聽自己的。
這樣軟和一點,能讓他心中永遠的學長過得好一點。
他知道學長這些年,或許遇到了很不好的事。
什麼樣難過的遭遇,才會讓從前陽光愛笑的人,變得如此的沉默寡言。
他把倪霽的劉海吹上去,弄了一個清爽的發型,鬢角修得很利索,還在臉上薄薄地蓋了一點調和膚色的粉底液。
倪霽背靠著椅子,閉著眼,任憑他擺弄。直到他拿來唇彩,想往倪霽唇上點的時候。
倪霽才睜開眼睛,搖了搖頭,伸手製止了他。
倪霽揭掉理發的圍襯,站起身來的時候,休息室內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他本來就長得很高,哪怕在哨兵群裡,也一樣鶴立雞群。一下站起來的時候,清瘦筆挺的身軀透著股這裡哨兵都沒有的東西。
不論是行走、站立還是目光掃過來的模樣。
都比其他人更穩,更淩厲,帶著點浸透在骨子裡的,沙場上血染出來的味道。
從前,隻覺得他凶悍,但這會,他經過宋思哲的打理,柔和了幾分殺氣。讓他精致的眉眼驟然被人發現。
原來這位凶名在外的帝國之刃,居然有著一張堪稱俊秀的容顏。
那具美豔和強悍的混合體站起身來,扣緊了風紀扣,目光像那冰冷的海,從所有人的身上掠過一遍。
他伸手戴上黑色的手套,彆上配槍,邁開長腿出去了。
曹俊民正在給譚樹幾人囑咐晚上的任務。
當然,做為治安廳的長官,其實不用他安排具體的細節。
他有很多得力的親信,一切隻要吩咐下去,再在最關鍵的地方指導幾句,彰顯權威就行。
曹俊民有一個選人的標準,所有在他身邊,一手提拔上來的哨兵,首要條件是容貌俊美,身形提拔。
不論男女。
他心裡知道,想要混跡在那個紙醉金迷的上層世界,所有的一切必須符合上麵那些人的興趣愛好。
這是他處事的技巧,也是一路從學院的校長晉升到如今的地位的秘訣之一。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走進來的倪霽。
在場的所有人,都避免不了去看那位漂亮的哨兵。
罕見姿容和沉默的氣質,寬肩窄腰,雙腿修長,邁著軍人特有的步子走到曹俊民的桌前,低頭喊老師。
曹俊民就坐在那裡抬頭看他。
看到倪霽那被精心打理過的頭發,修飾過的容顏,他就笑了。
他帶了那麼多年的哨兵,眼前的這位,是最優秀的一個天才。
當年,耀眼得就和太陽一樣,掩都掩不住他的光。
隻是太倨傲了,清高,野性難馴,不聽話。
曹俊民記得那時候,好多次倪霽給他拿回來哨兵學院聯賽的單兵王,很多人都想見見他。
曹俊民讓倪霽打扮打扮,收拾漂亮點,隨自己參加宴會,那些普通人削尖腦袋都進不去的高端酒宴。
倪霽卻總是不識相的拒絕了。
每一次,讓他梳個頭,換件禮服,都和要了他的命一樣。
那個不服管教的學生,總是關鍵時候,不管不顧就消失了。
完全不顧及自己的麵子,怎麼罰他都不頂用。
最終,因為一些忍無可忍的事。師生倆徹底鬨僵了。
他其實是喜歡倪霽的。
倪霽是一把好刀,既凶又悍,關鍵的時候,非常好用。
但他想要的,是一柄刀,一條狗,不是一個總和自己做對的年輕人。
當年再怎麼傲骨嶙峋又能怎麼樣呢,曹俊民心底想。
誰沒有年輕過,誰沒有倨傲過。隻是又有誰能在這樣的世界裡,清清白白地活下去?
沒有。
所以,當他看見倪霽像其他人一樣,乖乖打扮好自己,低頭站在了他的麵前。打從心底地覺得舒服起來,仿佛全身毛孔都舒暢了。
對待這樣識時務又有能力的孩子,他從來都是一位寬容的長輩。
於是,他特意從桌案後站起身,走到倪霽身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露出慈和的笑容,
“小霽回來好幾天了。今天晚上伯爵府的晚宴,就由你和譚樹兩個,跟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