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多久,尊貴的伯爵夫人用羽扇遮著臉,獨自一人款款而來。
譚樹急忙低低地彎下腰,給她拉開門。
伯爵夫人一言不發,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進去了。
譚樹關上門,保持鞠躬的姿態,在門外靜立了好一會。確定裡麵的人沒有任何新的吩咐,才直起要,籲了一口氣。把倪霽拉到門邊配套的茶水間裡休息。
“不用總崩得那麼緊,倪霽,放鬆一點。”譚樹一屁股坐進茶水間唯一的沙發椅中,把雙腿架上桌麵,“你看你,總站得那麼直乾什麼。在這裡,可不吃軍隊裡的那一套了。”
想在這種地方混得好,最重要的是能夠像他一樣,彎得下腰,隨時隨地把自己頂頭上司的一切私事照顧好。
“如今你可得聽我的,我會慢慢教你的,畢竟以前我們的交情那麼好。”
他覺得倪霽很可笑,這個男人還像個邊哨軍人一樣,任何時候都板板正正地跨立著,戴著黑色手套的雙手交握在身前。像一根繃緊了的弦。
“不是什麼大事,這在他們這些人中很常見。伯爵大人也有自己的情人。老師與其說是依靠伯爵的提攜,不如說倚仗得是夫人的裙擺。”
“這會,我們可以泡泡茶,休息一會,睡一覺都行。”譚樹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臥室那道緊閉的,隔音效果絕佳的大門,向倪霽展示他才是最了解曹俊民一切的親信之人。
“他們要待很長時間,一到兩個小時。你知道夫人的裙子有多少層嗎?還要品香,哦,對那香是極品,你肯定沒有體驗過。那種香味會讓人沉醉,忘記一切煩惱,時間在那裡過得無比的快。有機會你也該好好體驗一下。”
他坐在椅子上,駕著腳,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看著倪霽。
倪霽聽了他的話,果然動了。他走到茶幾邊上,用那雙帶著黑色手套手拿出燙著金邊的陶瓷茶杯,認真泡了一杯紅茶,還加了奶和糖塊,端到譚樹的麵前。
這人呐,骨頭一旦被打斷了,爬下去的真是快啊。譚樹這樣想。
從前,隻有他討好地跟在倪霽的背後,給倪霽端茶倒水的份。
讓倪霽乖乖給自己泡茶,低頭端到自己眼前,是他想都不曾敢想過的事。
譚樹坐在那裡,看著端到眼前的紅茶杯子。
戴著黑色手套的修長手指,穩穩端著那精美易碎的陶瓷杯子,低三下四地等待自己伸手接過去。
他心滿意足地接過杯子,慢悠悠品了一口。
茶香醇厚,甜美中微微帶著點澀。
杯子裡,茶水的麵上飄著一點白色的奶霧,倒映出倪霽和自己兩個人的麵容。
譚樹在那一點紅茶散發出來的虛無霧氣中,依稀回想起自己的學生時代。
年輕的倪霽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指扣住牆磚,一擰腰,三兩下就翻上了哨兵學院高聳的圍牆。
那是個離經叛道的兵王,他蹲在牆頭,低頭看自己,笑了起來,“快一點,譚樹,你到底來不來?”
那時候的倪霽啊,是天空中可望不可及的明月。
隻要他想,就什麼都敢做。他敢違背校規把一個企圖調戲女同學的敗類揍一頓。敢忤逆老師,在戰場上去撈一個受傷得到同伴。他甚至連校長都不怕。
那樣的性格,是所有學生心中的神話。
也許是紅茶的溫暖,也許是倪霽的順服,讓譚樹有些放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就慢慢打起了盹,眼皮越來越重,怎麼也睜不開了。
朦朧間,他看見有一雙黑色的手套,接住了他手中的杯子。
把那個精美的,易碎的茶杯,輕輕接走,放入水池清洗。
這家夥,不會還和從前一樣,想乾點什麼事情吧?
陷入徹底的昏睡前,譚樹心中莫名地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