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來的哨兵們背上傷員往高處走。
其實他們不是很理解倪霽為什麼要他們帶上這累贅。
50個帝國幣在窮鄉僻壤的少年眼中很大,對於帝京裡有正式編製的哨兵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如果不是倪霽吩咐,他們是根本不可能為了這麼一點錢,在這樣危險的地方,帶上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幾個累贅。
雖然隻走了短短一路,他們每一個人,都被新隊長徹底折服,願意服從他的安排,也不太敢違背他的命令。
倪霽不僅僅個人強大,更是一位有經驗,有謀略,有當擔的隊長。好幾次遇到大批量畸變種的情況,都靠著倪霽冷靜精準的指揮,全隊人才得以平安脫離危險。
這是數百次出入汙染區才能錘煉出來的素質。永不是在哨兵學院訓練室內可以練出來的能力,十分令人佩服。
說實話,如果不是倪霽領著隊伍,在“黑夜”的汙染區中行走,他們的傷亡情況未必會比這些東濱哨兵好上多少。至少不可能像如今這樣毫發無傷。
哨兵們的行走速度很快,一行人冒著雨背著傷員,很快找到一處可避雨的高地。
那是一間石頭堆砌的屋子,三麵圍牆,屋簷凸出。雨水淋不到,視野又很好,適合藏身。
大家在石屋裡燃起篝火,圍著篝火烘烤衣物,熱食熱水,戰鬥了一天,終於可以稍稍放鬆繃緊得到神經,哨兵們圍坐在篝火邊,輕聲交談著。
倪霽獨自一人坐在屋簷下,遠離篝火熱鬨,高挑的身軀靠著雨簾下的屋門,遠眺大雨中流光溢彩的大海。
宋雲思遞給他食物,邀請他和大家一起吃。他也隻是客套地接了,擺擺手,依舊獨自坐在那裡。
“你們吃。我值崗。”
宋元思隻得走了回來,雨簾下,倪霽的背影看上去異常消瘦,緊身的戰術服勒出勁瘦的細腰,後背肩胛骨的形狀透過衣服微微凸顯出來,整個人坐在門外,黑漆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要溶進黑夜中一樣。
宋元思總覺如今的學長看上去很孤獨。
他是很崇拜倪霽的,打從心底想和他親近。但自倪霽回來之後,他很明顯的感覺到倪霽的疏離。不是對他一個人疏離,而是對所有的人都隻維持著一種表麵的客套。
仿佛他再也不想讓任何人靠近,不想讓自己心底還有什麼牽掛了。
這裡的地勢很高,可以清楚看見不遠處的海岸線,“白晝”中沉睡的畸變種,在“黑夜”裡醒來,正一個個從海底爬上來,幽靈似的身染點點瑩光,排隊走回他們曾經的家。
從這裡看下去,大地像一盤棋,無數星星點點的螢火,流動著向亮著燈光的家園彙聚。
在中心的地方,瑩火最盛,遠眺過去,瑩光彙聚流轉成為一個巨大的旋渦。
五號汙染區,數百年來曆經無數次擴散,吞噬了大量的土地和生靈,占地廣闊。
外圍是十年二十年前的建築。再往裡麵,建築的風格就逐漸不同,在最中心的地方,古樸厚重的建築物中混搭著高科技的霓虹彩燈。
那是舊日的遺骸,也是畸變怪物駐紮了數百年的巢穴。
林苑坐在篝火邊打瞌睡。
身邊全是哨兵,她這個唯一的向導像是狼群中的一隻綿羊。她本該惴惴不安,驚惶不定。
但林苑睡得很香,仿佛做了非常疲憊的工作,肌膚白膩的小手支著下頜,腦袋一點一點的,隨時能一頭載倒的模樣。
小牧十分忙碌,照顧完大虎,照顧小鳥,給每一個身受重傷的夥伴包紮處理好傷口。還在火堆上燒了一壺熱水,烤了幾塊餅,喊林苑醒來吃。
林苑揉揉眼睛,醒了過來,接過小牧的烤餅,一邊啃
一邊查看小鳥他們的情況。
小鳥和大虎都傷得很重,哨兵強大的身體素質支撐著他們的生命。如果能及時出去,得到正式的治療,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如果一直待在這裡,就很難說了。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林苑問。
“沒有‘鑰匙’。”小牧為難地說,“五號汙染區的黑夜有72個小時。現在才剛剛開始不久。”
進入汙染區是很容易的事,但走出汙染區必須用特定的“鑰匙”打開出口的門。
每一個汙染區的核心區域,都會有一隻最強大的畸變種,被稱之為“柱”,“柱”身體上的任何一個部位,不論是眼睛,手指,牙齒還是頭發,都可以充當開門的“鑰匙”。
白晝的時候,“柱”大多在沉睡之中。悄悄取走它身體的一部分,基本不會驚醒它。怪物的愈合能力都很強,它會在睡夢中自我修複,甚至根本不會知道有人從它身上取走了鑰匙。
但是到了黑夜,“柱”會完全醒來,這時候要從它身上竊取一部分器官,那就是噩夢一樣危險的事情。
如果要等到黑夜完全過去,那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林苑把目光投到小鳥昏迷不醒的麵容上,知道他們等不起。
“他們剛剛有一個人,去拿鑰匙了。”小牧小聲在林苑耳邊說,“說不定他能把鑰匙帶回來。”
是哪一個人出去了,林苑都不用問。
她一醒來,觸手們就已經在嘀嘀咕咕地埋怨大魚又不見了。
“你覺得他能拿到鑰匙嗎?”林苑問小牧。
“不知道,我覺得很難。”小牧指給林苑看,“在那裡,旋渦的中心,亮光最亮的那個位置。鑰匙就在那裡拿。那是最危險的地方,再強的人,都不一定能夠拿到。”
篝火邊,兩個治安廳的哨兵在交談,
“我真有點看不懂倪霽。他乾嘛非要現在就去取鑰匙。等上個三四天不是更保險一些嗎?”說話的哨兵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幾個傷員,“總不會是為了這些鄉下人吧?”
他身邊的夥伴就笑了起來,“那怎麼可能。我猜他大概是藝高人膽大,想早點出去和校長表功吧。”
“也是,我們哪能猜透他們的心思。”
“說起來這次的任務也太詭異了。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汙染區的黑夜會提前降臨。”
“就是,誰能想到呢,樹哥死在這裡,黑夜提前降臨。畸變物比想象得更為變態。哪哪都是怪事。甚至在這鬼地方居然還能遇到向導。”
“奇怪,那個向導呢,向導哪裡去了?”
林苑偷溜出來的時候,小牧很慌張。
“姐姐,你,你說要去乾什麼?”
“我去試試拿鑰匙。”
“可是,已經有那個哨兵去了啊。”
“越是重要的事,越應該自己去做啊。”林苑理所當然地說,“怎麼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和自己不相關的人身上。”
小牧瞠目結舌,接不上話。
他現在不會再覺得向導是那種依靠哨兵保護的弱者了。但林苑姐姐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點,她總能做出一些驚人之舉,身為哨兵的自己時常都被她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