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1 / 2)

入侵[向哨] 龔心文 14350 字 8個月前

林苑聽見那刺耳的尖叫,除了眼珠子滑了一下,一動沒動。

觸手們緩緩遊動,把林苑包裹得更嚴實,隻留著那雙眼睛還露在外麵。

“救命,快救救我!”那個哨兵哭著衝她喊,“我知道你是人類,快救我,讓你的精神體救我。”

“這個地方太變態了,這些畜生,你不知道這些畜生都對我做了什麼!”

他涕淚直下,說話含糊不清,尖聲哀求。

林苑眼珠滾動了一下,沒有動,隻一直盯著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充滿濃烈的負麵情緒的雙眼,畏懼痛苦和憤恨有如實質地從那個人的眼眶中流出來。

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但我沒有能力救你。至少在目前。

強壯的豬人停下腳步,肥厚的鼻子抽了抽,還是沒有看見就站在他不遠處的林苑。

他用力扯了扯一把鐵鏈,拖著那個男人往前走。

男人被越拖越遠,眼看林苑不肯來救他,臉色變得扭曲起來,他突然扯著鐵鏈,指著林苑的方向喊,

“那裡,那裡有個人。”

他指著林苑的方向,拚儘全力地尖叫,仿佛如果把林苑也抓住,能讓他得到解脫一樣。

“那裡有個人,你看不見,她就在那裡!

那隻豬遲鈍地轉過腦袋,側著耳朵聽,聽了好幾遍,才終於聽明白手中的囚徒在說什麼。

林苑在哨兵開始叫嚷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退。

但那隻豬太快了,他的速度和他肥碩的身軀完全不相匹配。

幾乎在他聽明白的下一刻,那充滿腥臭的鼻子和獠牙,瞬間就逼到了林苑眼前。

林苑移到了一扇開著的窗戶口,豬人撲過來的時候。

她向後倒去,觸手帶著她從那黑洞洞的窗戶翻了進去。

摔進屋子的那一刻,銳利的刀光攜著厚重的呼嘯聲,在眼前閃過。

林苑腦海中傳來一種強烈的疼痛感,一隻觸手替她擋住了那一刀,柔軟的腕足被刀鋒切斷成兩截。

那種痛感傳導進腦乾裡,像是有一隻手伸進大腦中,生生抽走了一根神經,疼得她整個身體都輕微地抽搐了起來。

但林苑的臉上一片木然。

身體疼得發抖,失去了血色的臉龐卻像戴著一張陶瓷做的麵具,毫無反應。

她頂著這張沒有表情的臉就勢在地上一滾,把自己滾到了客廳一張邊櫃的角落。

縮在櫃子側邊的陰影中,雙目放空。

密集的觸手們湧上來,飛快蓋住了她。

屋子的木門砰一聲被撞裂,碎木橫飛,肥碩的豬頭人,背著光,出現在屋門口。持著血淋淋的凶刀。

街道上,那個被拴著脖子的哨兵還躺在地上大喊亂叫。

陰影裡的林苑睫毛垂了下來。

一條觸手從街道的地麵冒出,鑽進那哨兵的腦子裡。

一瞬間,那人眼球凸出,神色癡傻,口裡再也說不出完整的話語。

林苑出手,讓他徹底地瘋了。

豬形的怪物,在昏暗的客廳裡呼呲呼呲喘著粗氣,一步步踩在淩亂的地板上,屋子在腳步聲裡震動起來。

鬃毛豎立的怪物,口涎滴答的大嘴,染血的凶刀。

他完全感覺不到林苑,找不到剛剛在窗口一閃而入的人類女孩。

於是憤怒地胡亂揮動那柄鋒利的殺豬刀,在屋內亂砍亂劈。

那刀的刀背極厚,刀鋒磨得銳利,

不知道之前砍過什麼,沾著濃稠的黑色血跡。

屋內的無數家具在那銳利的厚刀下粉身碎骨。

有很多次,近距離擦過的刀風和滿屋亂飛的碎片劃到了林苑的觸手,甚至有一兩道劃傷了她的臉。

但她始終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身體傳來痛感,精神體受到了一道道的傷。

疼痛刺激到林苑的神經,但這沒什麼,疼痛不過讓她變得更加冷靜而已。

豬頭怪物在黑暗的屋子裡肆虐了許久,終於離開。

不久,屋外響起了尖銳的慘叫,那聲音一聲又一聲,撕碎了這個寂靜而詭異的空間。

其中夾雜著豬的鼻息和進食的咀嚼聲。

林苑抱著雙腿,坐在黑暗裡,那折磨人的聲音持續了多久,她就聽了多久。

黑暗,在這樣恐怖的聲音中,變得更濃。

扭曲的世界,怪異的寂靜和黑暗中孤獨一人。

幼年的時候,在那場大火中,身為向導的父親封住了她的痛覺,五感和一切情緒。

父親死後,那種精神力的封鎖早就隨之解除了。

但林苑卻好像永遠被鎖在那個冰冷的冬天。

不懂得敬畏,不害怕疼痛,也不懼怕這樣的黑暗。

隻是如果在這樣的地方待久了,屬於人類的情緒被一再磨滅,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樣黑暗和荒誕的世界,會是自己最終的歸屬。

林苑抱著腿在小小的角落裡坐了很久,聽到屋外的動靜漸漸消失了。

她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斷了的那條觸手。

柔軟的觸手失去了它的一部分,沒有了靈活的尖端,半截觸手可憐兮兮地現出身形,纏繞進林苑的懷中,把碗口大的截斷麵給林苑看。

林苑撫摸了它很久,發覺沒有用,自己是很難安慰自己的精神體的。

很多腕足都受到了傷害,有了劃痕,不那麼遊光水潤,哼哼唧唧地在腳邊蠕動。

林苑突然很想吃一點甜的東西。一個糖果,或者隨便一點什麼甜食。

但手邊什麼也沒有。

林苑就想起了那個會去給自己找糖果的哨兵,想起了那隻虎鯨,想起自己吃過的那個甜絲絲的吹糖人兒。

想到這些,她覺得自己好受了一點,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

臉上的一點血跡流下來,沾到了嘴角,林苑舔了舔,隻嘗到了一點血腥味。

這裡沒有糖,也沒有會去給她尋找糖果的人

摸著斑駁的牆紙,慢慢穿過黑暗無人的客廳,林苑推開門,沿著街道走了出去。

道路很不好走,那些不時出現的怪物逼得她走走停停,不斷改變方向。

她甚至看見了一朵巨大蘑菇,飄蕩著雪白的菌絲站在一片種植園中。蘑菇腳下的土壤中趴伏著一具蒼白的人類軀體。

大大小小無數的孢子手拉手飄過來的時候,林苑拔腿就跑。

等安全的時候,林苑才發覺自己躲在一個類似農場的地方。

或許該叫它“農場”。

飼養員不在,空闊的大棚裡是兩排的金屬籠子。類似雞舍,一頭是食槽,一端是產蛋的履帶。

但那些狹窄的金屬籠子裡關著的卻不是雞鴨,竟然是人類,成年的男性人類。

林苑藏身在一個架子下方。在她對麵,視線可及的地方,一個年輕的男人躺在一個籠子中。

他的腦袋從籠子裡露出來,脖子被狹窄的缺口限製著,隻能保持著仰麵躺著的姿勢。他的口裡塞著

引流的食管,被不斷的喂進食物,腹部高高隆起。

另一端的履帶咕嚕嚕轉動著,過了一會,一個碩大的,顏色雪白的硬殼蛋被傳送出來,不知道送往什麼地方。

那人不知道遭遇過什麼,一條手臂齊臂斷了,另一條被死死鎖在籠子上,腹部畫滿了可怖又詭異的符號,血紅的符文在人類的肉|體上亮著瑩光。

非人的折磨和虐待擊垮了這個男人的意誌,他呆滯地睜著雙眼躺在那裡,任憑管道裡流動的食物不斷強製喂進肚子。

林苑蹲在架子下,盯著對麵的那個哨兵看了很久,開始啃自己的手指。

這個大棚裡的所有男人,幾乎都是這樣的形態。一邊不停地吃進食物。另一邊的履帶上,碩大的硬殼蛋被傳走。

幾乎所有人,精神都已經完全崩潰,有些口中發出咯咯咯的怪笑聲,主動伸著脖子去舔食槽中的食物,

有些趴在那裡,口裡不斷念叨著,“黃金樹,嘻嘻,黃金樹……”

隻有林苑眼前這個哨兵,還勉強保留著人類的意識和情感。

林苑想起剛剛在路邊指著自己大喊的哨兵。那個人害她斷了一條腕足。

她想起在自己家的那個院子裡,妮可坐在她的對麵,托著腮,眼睛亮晶晶地對她說,

“哨兵裡,有很討厭的家夥。”

“但也有很好的人呢。”

我們見過了很多人,遇到很多不好的事,才真正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可愛的人。

林苑從架子下鑽出來,探出半個腦袋,看那個躺在籠子裡的哨兵,把塞在他口中的食管小心□□。

她做好準備,如果這個人尖叫或者亂喊,她就隨時把這個東西塞回去。

但不管怎麼樣,她還是想問這個人一句,

“你……”

你是否需要我的幫助。

林苑其實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麼問

她不確定自己能帶走這樣重傷的傷員,她甚至覺得她都不一定能帶走她自己。

“殺了我。”那個哨兵看見了出現在籠邊的林苑。

他閉上了眼睛,聲音很輕,帶著哀求,“殺了我。”

林苑想了一下,認真地問那個人,“我應該能把這個籠子打開,你確定不想活了嗎?”

哨兵緊閉的眼睛顫了顫,過了好一會,有眼淚順著眼角滑了下來。

他把頭瞥向一邊,張了張嘴,聲音非常小,帶著點哽咽。

林苑根本聽不見他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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