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明白了,他想活。
林苑手腕上,黑白兩色的手鐲融化開,流動進了籠子的鎖眼,林苑蹲在那充滿汙穢和臭味的籠子邊,折騰了許久。
期間,履帶在嘩啦啦地轉動,滿屋子咯咯咯的笑聲和胡言亂語的說話聲。有新的蛋掉下來,被履帶送走。
有一隻數米高的巨型母雞,穿著圍裙,從窗戶邊走過,巨大紅色眼鏡靠近了玻璃窗戶。
林苑飛快地縮回架子底下,一動不動。
那隻雞貼著窗外的玻璃,看了一會,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玻璃,滿意地離開了。
林苑又鑽了出來,繼續和那鎖頭較勁。
啪嗒一聲,籠鎖終於打開了。
躺在籠中的哨兵咬住嘴唇,忍不住抽動著肩膀哭了起來。
他沒有哭很久,林苑解開鎖住他手腕的鎖鏈,伸手扶他的時候,他已經收斂了情緒,掙紮著從籠子裡往外爬。
他大概被關了很久,
腿是軟的,很艱難地在林苑的幫助下勉強站起來,雙腿上染著血汙。
但他咬住牙,眼裡冒著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他好像認識這裡的路,領著林苑從一個小洞裡鑽出去,躲進一間堆放乾草和雜物的屋子裡。
屋子裡,有幾條農夫的長褲。
渾身是傷的哨兵,走進這間屋子,第一件事是從牆上扯下一條褲子,給自己穿上了。
他唯一的那隻手臂不停地顫抖,直到把褲頭扯上,穿好了,才在草垛邊蹲下身,虛脫似地靠在牆壁上。
仿佛穿上了衣物,就能讓他找回安全感,重新確定自己還是個人類。
而不是個被鎖住籠子裡,不斷灌食的家畜。
“勞駕,”那人靠著牆壁,僅剩的胳膊抱著自己發抖的身體,“有向導素嗎?”
“向導素?”林苑愣了愣,“沒有。需要給你精神疏導嗎?”
哨兵詫異地睜大了眼睛,抬起頭。
他這才發現,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居然是一位向導。
如果在平時,哨兵和向導之間天然的精神吸引,是很容易區分對分的身份的。
但他過於虛弱和狼狽,竟沒意識到把自己從那樣悲慘境地救出來的,是一位向導。
在這樣恐怖的汙染區,出現了一個向導?
他想起自己數月前聽到過的那個傳說。有一個向導,長時間駐留在了哨崗中,甚至還和哨兵一樣進入了汙染區。
聽到這事的時候,當做奇聞怪談,一笑而過。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那位向導,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
“向導?你……您為什麼來這裡?”哨兵看著站在自己麵前,年輕而秀麗的少女。
女孩的臉上帶著傷,流了血,身上沾滿塵土,一手的汙漬。
但她的眼神很堅定,在這樣怪誕的世界裡,沒有絲毫畏懼。
“我想找到那棵黃金樹。”那位女性向導這樣說,“然後拿到鑰匙,打開這裡的門。”
林苑擦乾淨了自己的手,伸手按向這個哨兵的額頭。
哨兵卻偏開了自己的額頭,
“不用了。”
他的聲音又乾又啞,靠著牆壁才能勉強支撐著自己坐著,卻謝絕了林苑的幫助,
“您保留好的精力,去做您自己的事。”
“那你呢?”
“我就在這裡,等您把那道門打開。”
雜物間的高處,有一排窄窄的天窗。坐在草垛前,可以看見遠處的天空。
如果逃生之門被打開,他在這裡會看見。
林苑看著這個哨兵。
他很虛弱,一身的傷,廢了一隻手,飽受了非人的折磨。
但他的眼中有亮光,他想活著。
我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林苑想。
“您一定會成功的。”哨兵很誠懇地對她說,“我等著天空中出現那道門。等那道門出現了,我們在出口見。”
“好。出口見。”
林苑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哨兵叫住了她。
“您知道去哪裡找黃金樹嗎?”他告訴林苑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信息,“去玫瑰園。夜晚的玫瑰園。”
***
倪霽站在一條長長的街道中。
他和皇家警衛隊的好幾個精英一起進來。剛踏入邊界線,就發現人員全部被分散了。
他一個人,在詭異而寂靜的街區行走很遠。他想要找一個身影,但跑了很
多的地方,都沒有看到那個人。
最後,他碰到了一個熟人。
不久之前,在酒館裡嘲笑過自己的那個絡腮胡子,綽號“瞎子”的高大哨兵。
倪霽遇到瞎子的時候,一隻扛著尖刀的牛頭怪,突然從地底出現。
幾乎就貼著他的臉,冰冷銳利的尖刃紮到眼前。
瞎子從後麵拉了他一把,兩個人滾到路邊,險險錯開快如疾風的奔牛。
倪霽一個翻身,躍上高處的屋頂。伏在屋頂的陰影裡,瞬間收斂了自己周身的所有情緒。
從進入之前得到的信息中知道,這裡的怪物依靠情緒波動找到人類。
需要隱藏所有的細微情緒。
倪霽很擅長這個。三百多次進出汙染區,千錘百煉鍛煉出來的技能。
除了在某個人的麵前,他幾乎從來沒有失過手。
但不是每一位哨兵都能做到。瞎子就沒有他這樣對情緒控製到收放自如的程度
剛剛滾動時候燃起的殺意,沒能完全控製住,被怪物捕捉到了。
那隻瘋狂的牛頭怪,持著長刀,向他的方向衝來。
刀尖冰寒,快如閃電。
瞎子臂力強大,身高體壯,佩刀是一柄兩米長的巨刃。
他舉刀相扛,一人一牛猛然撞擊之下。以臂力自豪的魁梧哨兵,竟被生生撞得一路倒退,直到後背抵在了牆壁上。
“媽的。什麼怪物,力氣這麼大。”瞎子心裡破口罵道。
話音沒落,一整隊的一模一樣的牛頭怪物從牆角轉出。
它們個個手持著長刀,發出渾厚的喉聲,排著整齊的隊伍向他衝來。
不會吧。這就是77號區的恐怖?瞎子驚恐地瞪大眼睛。
我難不成會死在剛剛進來的時候?這個念頭在腦海中轉過。
無數尖銳的刀鋒已經刺到眼前。
那些長刀的刀風幾乎已經刺痛了他的皮膚,卻在最後一刻卸了力道,劈裡啪啦地掉落在地上。
血紅的刀芒還殘留在空氣裡。倪霽的刀已經收回了刀鞘。
那些古怪的牛頭怪,被一閃而過的紅芒齊齊斬斷了雙腿,紛紛摔倒在地上。
倪霽扯上瞎子的手臂,“走!”
死裡逃生的瞎子反應過來,和他一起滾進路邊一棟黑暗的屋子中。
兩人衝進屋內,立刻閉氣凝神,潛伏在漆黑的民居裡一動不動。
屋外,那些斷了腿的牛怪們陸陸續續爬起來,片刻之前才被完全切斷的腿,已經恢複如初。
但這一點間隙,已經夠熟練的哨兵掩飾好自己的精神波動。徹底隱藏自己。
牛怪們發出哞哞的叫喊聲,再也找不到目標。
沒多久,它們就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排著隊,抗著刀,慢慢走遠。
“媽的,我居然被你救了。”屋子裡的瞎子喘了一大口氣,“謝了啊兄弟。”
他拿了一支向導素,遞給倪霽。
倪霽搖搖頭,謝絕了。
“去了京都就是不一樣,見過真正的向導了吧。向導素都看不上了。”瞎子忍不住嘲諷,隨後,他又輕輕扇了一下自己的嘴,“老子就是嘴不好。算了,你救了我,我以後再不拿你開涮了。”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站在窗邊的倪霽突然問了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什麼人?你要找誰?名字,性彆?”瞎子低頭點向導素。
“你有沒見過一個人?”倪霽又問了一遍,“不是哨兵。”
“不是哨兵?”瞎子點著向導素,抽了一口,不明所以地說,“這種地方普通人也不敢來,不是哨兵還能有什麼人?”
倪霽便不再說話,抬腳準備從窗戶躍出。
“等一下,你是要去哪裡。”瞎子喊住他。
“找黃金樹。”
“歇口氣啊,傻孩子,這馬上就要黑夜了。”瞎子拉著他,“你那麼急乾嘛。在這樣的危險區域,要先等一等,觀望一下彆人的情況。你乾了這麼多年哨兵,連這都不知道?”
“我要把門打開。”倪霽說,“越快越好。”
這裡太危險了,我要把門打開,好讓她能先出去。
他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身影消失在窗口,幾個起躍,已遠遠看不見了。
這小子怎麼回事?瞎子站在窗口,看著倪霽消失的方向。
這麼急躁,一點都不像從前的他。
算了,想想他也不怪容易的,瞎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以後真不說他風涼話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