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龐之地……有一點特殊。”
後院裡,雲洛和大家介紹食龐之地的情況。
金屬手指靈活地翻動著那些不同年代留存下來的資料和圖片,發出一些金屬關節轉動的獨特聲響。
“喔,是一個‘天開’區。”說話的是黃金獅子雷歇爾。
他是一位一直活動在哨崗的戰士,今年才剛剛調動回京都,身經百戰,熟悉各種汙染區的區分。
“天開區”這個詞屬於邊境哨兵之間的黑話。
老練的哨兵大多熟知不同時代汙染區的差彆。
新誕生的汙染區,內部空間扭曲且危險,活動在其中的畸變種智慧低下,渾渾噩噩,神誌不清,凶狠且狂躁,殺戮人類是它們的一種本能,無法溝通。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隨著時間的日久,部分汙染區的情況會變得漸漸穩定。
其中的怪物也會逐漸強大,變得睿智清醒,神智開化,可以溝通,能夠交流。
他們甚至會演化出一套屬於他們自己的社會製度和生存方式。
那裡的世界,就像是一處真實的異次元,雖然依舊扭曲詭異,和人類世界看起來格格不入。
但確確實實有社會,有規則,有活在其中的居民。
有極個彆性格相對溫和的畸變種族群,甚至會允許人類的進出,和平地交換一些各自領域內的珍稀資源。
這種區域很少,被稱呼為“天開區”,雖然這是一個不被帝國承認的詞彙,但它們確實存在。
有很多人為了生存,或者為了利益,會冒著危險,悄悄背著貨物潛入天開區,和那些畸變種打交道。
也有人在其中獲得巨利,掙了不少錢。
隻是畸變種情緒不穩定,凶殘扭曲,三觀和人類完全不同,和他們交往很危險。
但在這個輕易就能餓死人的世界裡,依舊有無數人為了一口飯願意鋌而走險。
“是說我們和畸變種好好溝通?它們就不會攻擊我們了?”
妮可沒聽過這事,瞪大了眼睛,伸手比劃了一下。
不止是她,就連很多不常跑汙染區的哨兵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事情。
帝國是以生存環境惡劣,汙染區恐怖來凝聚人心,征收沉重的賦稅的。當然不可能傳播怪物也可以溝通,有些汙染區可以平安進出的消息。
“不僅可以溝通,你甚至可以見識到他們是怎麼生活的,隻要緊守汙染區內的規則就行。”雲洛這樣說,
“但並非代表安全,有時候還更危險,更殘酷。”
那隻冰冷的機械手指從眾多資料中撚出一張老舊的照片,展示給在場的所有人看。
照片泛黃,麵上沾著幾點黑褐色的血跡。
照片裡是十幾位被吊在野外處刑的哨兵。拍照的時候,他們顯然都還沒有死去。刑罰的內容,讓現場所有強大的戰士都不寒而栗,忍不住回避了視線。
照片的最前端,一個穿著粉色洛可可風格禮服的畸變種站在鏡頭前。
人麵,蟲身,鋸齒形的鐮刀手臂上掛著血紅的內臟,她正對著鏡頭擺拍,露出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來。
“這是十年前的一張照片,進入食龐之地的一隊哨兵的遭遇,他們最後全都死了。領隊的……是我少年時期的老師。”
捏在雲洛機械手指上的那張照片,晦暗昏黃,沾染著不知道誰的血痕,像是一個窺視地獄的窗口。
那個濃黑,血腥,極度殘忍的時刻凝固在了畫麵中,令人想不到這個世間居然能有這樣恐怖的虐待和酷刑。
安靜平和的帝都,林苑家春花爍爍的後花園,所有人看著雲洛手中的照片陷入沉默。
杜圓圓拍了拍手,轉移了沉重的話題,“食龐之地內是母係氏族,對男性十分不友好。我看這一次,你們幾位男士就彆去了。”
她伸手撈住林苑的肩膀,“這次就我和苑苑二人世界。”
“我也去。”妮可不服氣地說,爆炸形的頭發下,臉頰上有銀色的鱗片在陽光中閃閃發光。
杜滾滾長臂一伸,另一隻手搭住妮可的肩,自我感覺有一點左擁右抱的架勢,異常得意。
腦袋上一雙毛茸茸的黑色耳朵高興得抖了抖,臉上現出熊貓標誌性的黑色眼圈。
杜圓圓和妮可剛剛在訓練的時候打過一架,勝負未分,相互不服氣,精神體具現化的身體狀態還沒有消除。
此刻已經忘記了仇怨,甚至模糊了性彆界限,三個女孩很愉快地擠在了一起。
林苑一臉呆滯,杜圓圓和妮可滿頭滿臉的泥草,哈哈嘲笑另外幾位男孩子。
“我是必須去的,哪怕男扮女裝我也願意。”雷歇爾無所畏懼地莞爾一笑,“雲隊這一次就彆勉強了。”
黃金獅子身材高大,黃金比例。但女哨兵中身形魁梧的也大有人在,杜圓圓的個子就和他差不多高。
雲洛罕見地漲紅了臉,“我想去,那是我老師的埋骨之地。男性也不是不能進去……不過是地位低下一些,忍忍就過去了。”
妮可發現林苑有些心不在焉,雖然她和往日一般麵無表情,但身為向導的妮可敏銳地發現她心裡有事,好像總在不經意地看向手腕上的個人終端。
“怎麼了,苑苑?”訓練結束之後,妮可特意留下來,“你還有哪位想要邀請一起去的哨兵嗎?”
“嗯,有一個人。”林苑回答地很實誠,“我想邀請他一起去,但我不太擅長打字,怕表達錯了意思。”
兩個女孩都流了很多汗,穿著露出胳膊的短袖緊身訓練服,手拉手挨著薔薇花盛開的院牆邊走過。
“這有什麼可為難的,晚上不是有宴會嗎?你當麵問問他不就行了?”妮可說,“他也有來參加吧,女王的晚宴。”
今天晚上有一場以女王陛下的名義舉辦的盛大晚宴。帝國內部大部分略微有身份的哨兵和向導都會出席。
對啊,想問小魚去不去,今天遇到時直接問不就行了嗎?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事。
在想什麼呢?
林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產生有些不好意思見到倪霽的情緒。
跟隨林苑行走的觸手們正和妮可的那條銀蛇相互卷著身體玩耍。
聽見了林苑和妮可的對話,紛紛抬頭、七嘴八舌囔囔,
【你那隻是不會打字嗎?你用嘴說沒準更糟。】
【都說了讓老子給你代筆,這次又死活不肯】
【就該聽我的,什麼也彆說,直接行動算了】
【本體唯一可取的就是動手能力】
【你還我們的魚,好幾天沒擼魚了】
【小魚好可憐的】
【渣渣苑】
【*&%!】
觸手們的精神傳輸對象是林苑本人。但由於正和妮可的精神體肌膚相接,讓妮可“聽見”了部分七嘴八舌的雜音。
“什麼魚?”妮可伸手攬住林苑胳膊,“來來,小苑,你和我說說你背著我都乾了啥事。”
林苑移開視線,鞋尖踢著路邊的石子,回避了妮可的問題。
過了一會,以手附耳,在妮可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妮可認識林苑很長時間了,對林苑的性格很熟悉。知道這家夥情感封閉,耿直像塊石頭,一向是有話就說,從不扭捏磨嘰。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林苑露出這樣微妙的神色。
在墜滿薔薇花枝的無人院牆下,兩個女孩附耳述說心中的秘密。
私私細語在花影綽綽的庭院中散開,不願給他人聽
……
晚宴開始前,特研處的長官羅伊興衝衝地給林苑帶來了一件晚禮服。說是女王陛下的恩賞。